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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什么交换?”想得到千冥的助力,无异于与魔鬼缔约,千冥一直耿耿于怀、垂涎日久的,只有她。
她微微笑起来,略带几分自嘲,“大概和你猜的差不多,不过他没那么容易如愿。”
“你疯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算是吧。”她没有看他,挺秀的鼻梁有一种倔强的美,“我想看看,到最后我的愿望能实现多少。”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再回答,静静地沿着回廊去了,淡漠一如往常。
迦夜在想什么?
他猜不透让她甘愿用自己做赌注的目的是什么。她的地位早已稳固,除了教王无人能压制,不需对任何人屈膝。她不肯吐露半分,冷漠地拒绝任何探问,索性派他下山执行一些原本只需六翼即可完成的任务。这样一来,一年有大半时间殊影都要在外奔波,驻留山上的时间极少。饶是如此,他仍能感觉出教中隐秘的暗流汹涌。
千冥对迦夜一改昔时的针对贬抑,在教王决策时每每从旁助力,出言帮补,甚至不惜得罪紫夙。紫夙近年与千冥针锋相对,数次在殿上闹得剑拔弩张,却渐渐与九微走得极近。
上任之初,千冥与紫夙联合,迦夜、九微各自为政的场面,正渐渐转为千冥与紫夙的争斗。
素来淡漠的迦夜这一年的表现令所有人意外,私下有传言说,她已成千冥的新欢,身心皆为之所虏,迥异于常的所作所为不外乎是为了襄助枕边人。
赤雕隐然取代了殊影的地位,被迦夜倚重,联络决策多由其掌控。迦夜的影卫失势早已不是传闻,而是清晰可见的现实,即使六翼仍对他恭敬如初,教众看待他的眼光却已然不同。
迦夜从不解释,下发一项又一项指令给他,每次回山复命之后,不过数日又有任务落下,全无空余。两人当面时神色平淡,不亲不疏,也从不言及任务之外的任何事,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
她在想什么?过于倚重一个中原人所带来的隐忧,因他的过度追索衍生的厌烦,还是忽然而生的猜忌疑虑?
他越来越多地去媚园的清嘉阁,对着那张相似的面孔出神,在清扬的琴声中饮下一杯又一杯烈酒,听着江南小令,和着温言细语的笑谑,暂图一醉。
烟容是个性情温柔的女子,极解人意,从不多问。即使他每每仅是闲谈,毫无半分亲昵的举动,她也好像全不在意。这个女子,眉目分明,不笑的时候略带三分冷意,展颜时又楚楚动人,风姿无限,仿佛可以窥见另一个人的影子。不同的是,那个人从不曾真心笑过,甚至连真实的表情都极少显露,密密层层的面具下,千回百折的心事几许,无人知晓。
回到水殿,六翼聚在一处低议,见他回来俱是眼睛一亮。
“老大!”碧隼迎上来,“你可回来了!”
“什么事?”
众人七嘴八舌——
“雪使关在房中一整天都没出来。”
“夜宴时辰已近,再不去怕要误时了。”
“赤雕去催,被雪使打了出来。”银鹄拖过一旁的赤雕,额角上的淤痕赫然分明。
“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一年一度的夜宴也容不得怠慢,误了时辰也会受责。”
“天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莫非是赶上了女人的那几天?”
“你还真敢说!”
打断六人的七嘴八舌,他开口询问:“今天有什么异常的事吗?”迦夜从不是放纵情绪的人,鲜少失常,他心下也不禁纳闷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蓝鸮犹豫着,还是开口道:“早上教王遣人送来了赏赐,说是供雪使在夜宴中佩用,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只有这个了。”
教王赏赐,原属常见之事,怎会……
“什么赏赐?”
“不知道,装在一个檀木箱子里。”碧隼说着,随手比了比大小。
“老大去看看吧。”六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在门外迟疑了半晌,敲了半天还是毫无动静,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
一只汝窑青釉三足笔洗破空飞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顿时明白了赤雕头上的青痕从何而来——以迦夜的手法,猝不及防之下,受点伤不足为奇。
靠墙的书架倒在地上,各类典籍散落一室,凌乱不堪,玉器珍玩碎了不少,一地狼藉,如被洗劫。迦夜就坐在一堆狼藉中抱膝发呆。
“迦夜?”
等了许久,才听见她无力地回应,“什么事?”
屋内的凌乱比他所预料的更严重,他一时语塞,瞥见她的脚边的木匣。
“教王赐的什么?”
迦夜冷笑一声,一脚踢翻了木匣。
整套绿宝石首饰跟着一袭精致的女服滚落出来,在灰暗的屋里熠熠生辉。上好的冰蚕丝丝滑而柔软,绿宝石剔透晶亮,在金银丝的镶嵌下华贵典雅,宝光流转,一望即知是珍罕的上品,戒指、手镯、臂镯、项链、耳饰、额饰、腰链……件件齐全,价值足可敌国。
教王赏赐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惊疑不定,迦夜默不作声,面无表情,黑眸中隐隐有种狠狠的绝望。
“会不会是司礼弄错了?”教王例来所赐均是随意的金珠古董珍玩,未有如此细致齐全,其中蕴含的曲意……他不愿深想。
迦夜动了动,改为盘腿而坐,指际撩起一条流光灿烂的项链,眉眼间冷色依然。
“八年前的夜宴,教王下赐锦衣玉钏予绯钦,三日后召她入殿内侍寝。”
“六年前的夜宴,教王赐华服珠玉予紫夙,当夜留于内殿承欢。”
“今天轮到我,可真是大方,比她们所得的更要优厚。”黑眸映着幽冷的碧光,仿佛正说的不是自己,“也难怪,她二人当年不过是小小七杀,我今日是四使之一,无怪云泥有别。”
话音入耳,如遇寒冰,他退了一步,脚下踩到破裂的玉瓶咔嚓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