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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确实生得俊,且是迦夜的得力臂助,收过来可谓百利。我才不像迦夜那般冷淡乏味,白白浪费了上品。”她坦然直承,大大方方地道出。
“你倒是坦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也不怕忙不过来。”九微低声笑斥,看似抱怨却无恼意。彼此心知肚明,除了好色,此举也有挟以为质的深意。不过只要殊影无恙,紫夙这点小心思倒不足为虑。
唯一的问题是,今夜迦夜究竟会如何应付。
渊山绝壁之上,万壑松涛阵阵翻涌,如碧云千重。
一轮明月洒下万缕银光,辉映着山间灯火辉煌的奢靡夜宴。
成百上千盏精制宫灯绵延数里,宛如天上的星辰坠落凡间。精巧的漆案一字排开,白玉盘中罗列着诸国盛宴上罕见的珍肴美味,葡萄美酒注入夜光杯,如赤色宝石一般绚丽夺目。娇美的少女持壶掌酒,裙摆动处,玉坠牙环相碰,叮当之声不绝。
教中大小执事井然有序地按级别落座,偌大的厅堂竟无一人杂语。
厚重的红毯上,妖娆的舞娘随着轻妙的乐声飞旋,大胆轻佻,裸露着雪白的纤腰。赤足金铃,流苏覆额,纱衣彩带凌空飞扬,曼妙如天女降临。
玉阶之上,矍铄的教王面带微笑,尊贵优雅地俯视众人,宛若神。四使在下方依职务分列左右,身后各自的影卫垂手侍立一旁。阶位分明,等级森严,不容逾越半步。
酒过三巡,乐至酣处,众人的神经略为松弛下来。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盛宴,以教中近年声势之盛,足可歌舞升平纵情享乐。
千冥坐于四使上首,脸色阴沉晦暗,只是不停地饮酒。一旁的紫夙倒是笑意盈盈,时不时飞个媚眼,纵然对方视若无睹也丝毫无损心情。
迦夜没动筷子,破例倒了一杯酒极慢地啜饮,白莹莹的玉手扶着阔大的玉杯更显得小,黑眸暗如幽潭。
九微坐于下首,目光时而在三人脸上打转,又在扫到迦夜身后之人时暗叹。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垂首凝视着迦夜的一举一动,唇抿得死紧,成一条凌厉的直线。
教王倒是心情不错,与四使笑谈着风花雪月,除了紫夙婉笑应和,九微时有出言,其余两人几乎没有开过口。
空谈良久,最终话题兜转至重点。
“迦夜。”
此时不知几人心里皆是一惊。
教王含着淡笑,随意道:“今日所赐之物怎不见你穿戴,莫非是嫌轻薄了?”
“回教王,迦夜怎敢?”迦夜的手微微一抖,随即镇定如斯,“教王厚赐,迦夜愧不敢受。况且自知形如幼童,身量单薄,当不起如此珍物,只怕戴了反有东施效颦之态。”
教王闻言,舒开长眉,“既是赏赐与你,何必多想,下去换来我瞧瞧,可会真如你说的那般。”
迦夜静了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至玉阶前跪下,仰首吐出清音。
“迦夜斗胆,自甘万死,恳请教王收回赏赐。”
九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千冥手一软,酒杯撞上桌角,叮当一响;紫夙的笑意定在了脸上,其他教众浑然不觉,宴饮依旧,唯有这一方最高的阶上静谧如死。
教王的脸上没了笑容,俯视着下跪的小小身子。
“你再说一遍。”
在这样威迫的视线下出言简直是种折磨,迦夜脸白如纸,一字一字重又吐出,“迦夜斗胆,自甘万死,恳请教王收回赏赐。”
连紫夙都开始佩服她的胆色了。
冰冷的眸子泛着寒意,高大的身躯忽然从玉座上站起,立在迦夜身前,不可名状的压力如山影袭来。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迦夜匍匐阶下,以额触地,话音却异常清晰。
“迦夜出身寒微,能有如今所成全凭教王栽培,万死不能回报一二。有机会侍奉左右实是求之不得,幸运至极。怎奈命运多舛,福禄淡薄,心虽向往,此身却不堪奉用,尚祈教王明鉴。”
王者顿了顿,“此话怎讲?”
“迦夜幼年曾习秘术,武功底子全凭秘术支撑。此术只需体质相近,短时即可有成,然一旦初习,终身不能近男女之事,否则便是功力散尽,经脉俱裂而亡。迦夜自惭,蒙教王不弃垂怜有加,不敢不据实相禀。”
清冷的语音停了停,又继续道下去,“迦夜命不足惜,能承欢左右已是托天之幸,只是今后无法再为教王效犬马之力,心实有憾,还望教王明鉴万里,怜悯属下一片忠心。”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
“何种秘术有此功效?若敢谎言欺骗,你当知下场。”淡淡的话语里潜藏无上威胁。
“摩罗昆那心法。”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色变。
摩罗昆那心法,相传为天竺秘术,非童女不能练就,盖因练功之时须佐以毒物,时生幻象,唯有无情少欲之人方可挨过幻境,极易走火入魔,十有八九吐血而亡。即使练成也不能动欲心,稍有犯禁无异于自杀,是以虽然威力极大,却鲜少有人修习。
“迦夜资质驽钝,师父授以此术至今方有小成,绝不敢矫言欺上。非此难逾之碍,定当亲奉巾栉,赤诚之心日月可鉴,教王若是怨怪,属下甘服墨丸。”
此话一出,饶是阴鸷的教王也不禁微微动容。
墨丸与赤丸相类,都是以蛊虫伏于人体控制其行,但墨丸并无终极解药,唯有每隔一段时日服药压制。一旦服下,终身不得解脱。此蛊仅在最下层的奴隶身上使用,身为四使的迦夜自愿服墨丸,便是等于将性命交出了。
“摩罗昆那心法……这么说你仍是童女之身?”沉吟片刻,教王出言质询。
“教王若有疑虑,请以守宫砂验看。”
教王微一颔首,近侍便迅速捧来玉盒,以银针挑出,鲜红的丹砂落在玉雪般的纤臂上,果然拭之不去,反而愈增其艳。
教王的目光终于柔下来,“既是功法所限,此事便作罢吧,也怪本王不察。”
“多谢教王怜恤,迦夜万死难报。”
“珠宝既已赐赏,便无收回之理,算是抵你所受的委屈,无须再辞。”教王点点头回转玉座,等于宣告事情已了。
“教王厚恩,迦夜铭感五内。”
一阵山风吹过,汗透的背瞬间冰凉,她缓缓地抬起头。
不远处,少年紧抿的唇终于舒展,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有一点点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