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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迪文也不挑剔,真是饿坏了,虽然吃相仍旧斯文有型,但一大片面包,几口就没了,果汁很快就见了底,自已起身又倒了一杯。
舒畅专注地喝着矿泉水。无声无味的液体,在口中荡漾着让人发慌的元素,仿佛有什么神秘的物质被注入进去,看不见,抓不住,却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神不安。
她试图表现得悠然自得,等待裴迪文的发话,听完后,赶快告辞回家。
好似等了天长地久,裴迪文终于开口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嗯!”
“你爸妈心情怎样?”
“差不多平静了。”
“你呢?”
舒畅眨巴眨巴眼,她不是好端端坐在他面前吗?
“舒畅,”裴迪文出人意料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听我说,你要明白,不是每件事你都可以预料到,在任何一种语言里都有一个词叫做意-料-之-外。你无法预测所有意外,那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比如舒晨的病,比如舒晨的过世,那不是你努力、细心,就可以阻止发生的。舒畅,不要自责了,那些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不大,却缓慢有力,手掌牢牢地扣紧她,幽深的眸看进她的眼睛里,那目光直达她心底深处连自已都常常装作不见的某个地方,令她微微颤栗。“我不是自责,只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这样的裴迪文让她觉得无处遁形,身体微微挣扎,意欲逃脱他的掌控。
“如果手术失败,是不是你就能安然接受?”他把椅子挪近她,四目相对,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只听他继续说道,“对自已要求不要太高,你已经做得很好,不然舒晨不会那么爱你!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不是操纵生死的神。”他的声音轻轻的,轻得像一声叹息。
她下意识地曲起手指,几乎屏住呼吸,心神不由自主地跌入眼前那双黑得漫无边际的瞳眸中。
寂静的深夜里,跃出一线白光。一圈湿热在眼眶中升起,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脸颊扑扑地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手掌。
他叹了一声,站起身,把她的头按进了怀里。
舒畅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泣不成声地抽噎。从晨晨倒下那一刻起,她没有掉过一滴泪。爸妈全被这个噩耗给惊呆了,除了痛哭,失去了一切行为能力,家中所有的事,都是舒畅过问。三天三夜,她都没合过眼。胜男过来,把她按在床上,让她睡会儿。眼睛一闭上,就是晨晨满身是血的样子。
于芬怪罪她,其实,在心中,她早已把自已怪罪万遍了,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让时光回到公园的那一刻,她会紧紧抓住晨晨的手,一刻也不松开。心,像被一双巨形的手紧紧揪着,疼得她喘不上气来。这样的痛,她又说不出口。她巴不得替晨晨去死,或者变得像晨晨一样的简单。
一日一日的撑着,催眠自已那一切是天意,但哪夜,不是张眼到天明。心里的痛早已积蓄得如同深潭一般,裴迪文的话,让堤坝崩裂,她的泪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杨帆带给她不能启齿的羞辱。
“我去给你拿下毛巾。”裴迪文疼惜地摸了下她的头。
她抬起头,看到自已把他的家居服全弄湿了,不自在了一秒,咽了一口吐沫,又陷入五味杂陈的感伤里,继续大放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