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七夜爱(七)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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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拿宠妃:皇帝提枪上阵
第二百四十四章七夜爱(七)</chapter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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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千机也受不住这小魔女的无法无天,便把她骗到了狐门,让她和狐门中的女子去斗法,让她狠狠吃了几次苦头,那小丫头灵敏,居然也学会了圆滑转圜,倒是比以往要沉静一些了,不再那样目中无人和冒失,渐渐大了,人也出落得异常标致,比她母亲还要美上几分,每每出宫游玩,爱慕者便会尾随一大队,直跟到宫门口了才会黯然离去。
春来。
柳枝儿发了满树的青芽。
河水化了冻,片片碎冰随着河水往东流去。龙皓焱和陶伊牵手站在河边上,这一回出来,便不打算回去了,孩子们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想法,并不阻拦,为了天下,他操劳了近三十年,十几岁便开始拼杀,到如今四十有余,也应该休息一下,陪着陶伊四处游历一下了。
前日便发了禅位诏,召各王爷回京,龙元澈已经在京中呆了三年,已经基本掌管了京中事物,和龙寒江一起为辅政王,辅佐熠儿处理朝中事务。
熠儿的王妃,也已经选出,各地送上了画像不下千余,最后由他亲自选出百人上京,再由熠儿亲自挑选,经过半年的相处,立下了燕周滨郡郡王家的小郡主方慧为正妃,及侧妃数名。
瑾瑜和擎宇却无意现在就成亲,只各选了合意的女子进了府,男儿十五六岁,有个女伴便可。龙碧儿最不愿意常听陶伊唠叨,只想着能自由自在的,一听龙皓焱给她立下了十六项规矩,便立刻胡乱点头应了,喜笑颜开地开始“赶”着自己的爹娘快快走,她好做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女了。
“舍得?”
陶伊看着那温婉的江水,偎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有你便足够了,孩子们都大了,不再需要我们。”
龙皓焱感叹着,握紧了她的手。
年华,对他们并没有影响,样貌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江水中的倒影,他依然俊朗,她依然娇艳,一如十五年前。
“我问天下,你亲手打来,亲手铸造这样的繁华盛世。”陶伊笑着抬起了手,指向了身后那片连绵不绝的房屋。
当年,这皇城被青阳云墨一把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瓦砾,如今又重建起来,比那时更要繁华。
“孩子们会做得更好。”龙皓焱转过身来,
“你应该给含双一个名份的,毕竟她是熠儿的生母。”陶伊低声说道。
“是。”龙皓焱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的模样已经模糊,熠儿虽然不提,但是谁都知道孩子都是想念母亲,这些年来,也愧对了他。
“我已经下旨了,封她为圣母皇太后,坟即日迁入皇陵。”
龙皓焱缓声说道,看向了皇陵的方向,那里,长眠着他的母妃,十一的母妃,以及为父皇许多殉葬的嫔妃们。
“殉葬的制度我也下旨废了,太过残忍。”他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个响指,乌锥便从一边踢踢踏踏地跑了过来。
“第一站在哪里?”陶伊上了马,侧过身子来,紧揽住他的腰,笑着问道。
“第一站,我们两个先去找地方潇洒快活一阵子,把这些事统统抛到脑后,只管快活。”
他朗声大笑起来,只觉得一身轻松,这一生,甜的苦的辣的酸的全尝过了,这快活却还没尝够,尤其是带着她,天南地北地快活,这才是最大的梦想。
扬鞭,乌锥撒欢地扬高了前蹄,嘶鸣了一声,才往前疾驰起来。
“就交给它,看它带我们去哪里”他揽着了她的腰,扳过她的脸来,一个深吻,两个人便在疾驰的马上,紧紧地搂着,吻着。
忘了听这耳畔风声,忘了看这沙尘漫天,忘了这春天的到来,忘了那身后的繁华。
有的,只是彼此。
要的,也只有彼此。
乌锥一路急行,突然一个扬蹄停了下来,把正在拥吻的二人吓了一跳,二人定晴一看,这家伙,居然把她二人带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定睛一瞧,这不是十一的那片竹林吗?乌锥不肯走了,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催着二人下马。
“呵呵,它的第一站倒是有趣,把你我送到这里来了。”龙皓焱干脆依它下了马,把陶伊也抱了下来。
这里,还有陶伊一只小小的坟呢那时骗他说自己死了,就站在那里,日日看他来祭拜,一个在坟后哭,一个在坟前悲伤。
世事如此难料,谁能想到,二人竟然可以闯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想来,只要心里想,坚持去做,还是能达到梦想的,二人自相爱起,便从未想过要放弃对方,尤其是龙皓焱,性子太刚强,强得只要想要的,便绝不放手,也正是这种劲头,才换来了他二人如今幸福的陪伴值得他心里暗道了一声。
竹叶正青翠。
几只小狼从竹林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是新一批的小狼,看样子刚熬过了漫长的冬季。
灰灰一声嗷叫,便跃了出来,去找它的这些徒子徒孙玩耍了,红色小身体纵身跃进了那片绿色之中,煞是打眼,不多会儿灰灰就变成了一个小红点儿,跑远了。也罢,让它也告告别吧,这一去便不知道是多久了。
竹屋里飘着一股竹香,二人推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的,也是有人常来打扫的么?不想了,今儿就在这里过一晚,明天便启程吧。
在那奢华的帝宫住久了,闻着这竹香,倒有种舒适的感觉。
“我倒是喜欢这样安静的地方。”陶伊坐到了椅子上面,托着腮看着龙皓焱。
“你在哪里,我都喜欢。”龙皓焱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嘻嘻,你现如今就是肉麻兮兮的。”陶伊亲啄了一下他的唇,笑着说道。
“你不喜欢?”龙皓焱也低笑了起来:“之前你总说我粗鲁,我巴巴地学了来,你又厌烦”
“喜欢呢。”陶伊轻叹了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
幸福极了的感觉。
“明儿去哪里呢?”她看着窗外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问道。
“去找十一,那臭小子潇洒够了,也应该带着我们两个了。”
龙皓焱咬了咬牙,这臭小子居然一去五年未返,恨得他牙痒痒,听说最近在南山寺落了脚,赶过去非得好好灌他几杯酒才痛快。
“对只是先别让他闻到味儿了,咱们悄悄地去,把他逮着,狠狠地灌他一顿才好。”陶伊也开心起来,十一,她也怪想他的呢
远远的,南山寺中。
十一正带着左晓婵在林间小道漫步,突然鼻子里就痒痒的,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得惊讶地说道:
“莫又不是那两个混蛋在打我的鬼主意?”
“师傅准备怎么办?”左晓婵笑着问道。
“等着呗,若再跑,抓住了非被打死不可。”十一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低笑着说道,他们来了也好,四个人,正好凑桌牌,陶伊那小女人,他也想念得紧了,到时候又应该让那臭龙王去醋醋才开心。
想着,便有些急切起来,干脆拿出小白雀来,让它以左晓婵的身份去告密,说自己要走了,反正这些年来,自己的行踪全是左晓婵告诉他们两个的。
左晓婵在旁边看着,脸上就泛了些红,原来他一直是知晓的呀
小白雀扑扇着翅膀往竹林飞去了。
晚风清凉。
龙皓焱已经开始在竹屋里掀起了一波波的热浪,把陶伊弄得娇*喘连连,这些天忙着禅位之事,一直没有空去和她亲热,一晃居然过了大半月,哪里能错过今晚这个竹香飘飘的夜晚?
“饿*鬼呢你”陶伊笑着,任他把自己的衣裳剥尽了。
“只在你面前。”龙皓焱低笑着,迫不及待地压上去。
一块欢爱,从月升起,到月落下。
二人的身体紧紧纠缠,如两株无法分开的藤萝,极力地从对方的身体上汲取着热量。撞击,迎合,摆动,如何快活,便如何做了。
小白雀停在了床头,圆瞪着眼睛看着正欢好的二人,龙皓焱一手压着陶伊的腰肢,一手飞快地解下了小白雀细细的小脚上的银筒,取出了里面的纸条。
“什么事?”陶伊轻轻地喘着气,仰起头去看。
“十一在催我们快去。”龙皓焱笑着,把纸条扔开,又埋头进了她的胸前。
对于,明天,后天,未来的快活日子,他充满了幻想和希望。
那将是一场无比精彩的未来吧?
屋子里,热气腾腾。
明天,也会热气腾腾。
有她,有兄弟,有江湖,便是快活的日子。
————————【姑娘们,下面是十一的悱恻世界,短短的,暖暖的故事。】————————雪夜。
滔滔泗水江。
雪花纷纷扬扬,扑进茫茫江水之中,一瞬间,便被这江水吞没。
一艘小船,轻轻划破了这完整的水面,在水面上留下长长的水痕,慢悠悠地往前行着。我站在船头,双手拢在袖中,仰头。
一弯上弦月悬于幽蓝的天幕中,如同……一弯新眉,漂亮女人的仔细描出的新眉,温柔,娇俏
他们说,我不爱女人
错,大错特错
我爱,极爱,所以我不敢爱,我怕我会给她们带来伤害。我,是人和狐妖的儿子我怕我体内暗藏的戾气,伤了这些漂亮的、可爱的、娇俏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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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些凉,我爱这凉凉的风,有雪花飘下来,太调皮了,钻进我的毛领子,滑进我的脖子里,被我的体温捂化,雪白的狐狸毛领被这雪花瓣儿沾湿了,月光如水,温柔地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双颊,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漂亮的女人的面孔来,她说,我太瘦了,要养胖一些才好。
她爱煮东西给我吃,香甜的东西,暖了我的胃,我的心,我的肚肠,我的五脏六腑,让我心甘情愿地为她而迷醉。
她是陶伊?
不,她是我的娘亲秦筝
世间最漂亮的女人,不是陶伊,是秦筝,我的娘亲她临去的时候,也是带着微笑的,紧紧地拥抱着我,吻着我,告诉我说:
“羽儿,娘只是回去了,你要好好地吃饭,睡觉,然后……快快长大”
那夜,也有这样温柔的月色。
只是,她的际遇却并不温柔。
我看着她被一道道符纸击中,我哭不出来,也不怕,只是躲在门后面,怔怔地看着,听着,想着。
为什么,她会这样呢?就那样微笑着,无声无息地化成了一缕青烟,不见了。
我的童年,是在冷漠和讥笑中度过的。
他们讥笑我,不过,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可能允许他们用那样讥笑的谈论我的娘亲,世间最漂亮的女人?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阴冷,这阴冷从来只隐藏在我的五彩琉璃眸之下。
雪更大了。
有人在船舱里轻唤我的名字:
“沐羽,进来吧。”
这个人,从来不唤我十一,她叫我沐羽。
她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左晓婵,她,是王兄的贤妃。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不同,进了宫,不争宠,也不愿意停留在宫中,只是安静地准备着自己明天要走的路。
这条路,便是要跟随我修道。
她说,她要拜我为师,可是,她却不肯叫我师傅。
她也不爱笑,只是沉静,沉静地看着一切,她的行为,永远都是风轻云淡般的优雅,举手投足,都如同书里描绘的一般,优美。
我不爱这样的女子。
因为,太规矩。
不过,我还是应了声,我转身,进了船舱。有人陪在身边,总是好的。所以,我的府中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女子,她们都喜欢我,我知道。
我享受这种喜欢,不过,每过几年,我便会换一批过来陪我,只是陪着我而已。
船舱里暖和极了。
一盆温暖的碳火正熊熊燃烧着,左晓婵在烫一壶酒,听见我进来了,便用她那无比优雅、无无比规矩的声音说道:
“沐羽也喝一杯么?”
“好啊”我唇扬,轻笑,盘腿坐了下去。
她抬起眼眸来,看了我一眼,便往杯中倒了一杯晶莹的酒,轻声说道:
“王后酿的酒,果然好喝。”
听到这话,我又骄傲地笑了,陶伊——是我在世间,第二喜欢的女人我喜欢她,因为,她是陶伊,一只勇敢而固执的小梅妖。
她酿的酒,我和王兄总是一人一半,从不厚此薄彼,我知道,她也欣赏我,疼惜我,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世间上,没人能取代王兄,便是阿碧,也不能
我很奇怪,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们在天火中紧紧相拥的时候,那是种什么感觉呢?我站在天火外面,那火焰腾腾,她和他,拥吻
“沐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不要告诉我,真的是树林偶遇”
左晓婵端起酒杯来,她是左手端杯,右手的彩袖遮挡,然后轻一仰头,却也只小抿一口,一杯酒,她总要喝上许久,而且脸颊上也从不为这酒而染上色彩。
哦,对了,左晓婵爱穿彩色的衣裙,她的上衣总是素色的,或是青色,或是白色,或是粉色,下摆的裙,却总是五彩,咦,和我的五彩琉璃眸的颜色是一样的。
所以,我下意识地才会愿意收她为徒吧?反正陶伊那女人,只要爱情,不要学本事,当然,她也不需要学什么本事了,我娘亲那颗狐珠,是天地间的至厉法宝,足以让她把王兄打趴下,到时候,可能是王兄又来要我给他治伤了,说不定再讨点制服她的法宝去呢?我应该给他什么法宝?再给她什么法宝?他和她打来打去,会不会很好玩?
一面如此想,我玩心便顿起,左晓婵不是永远一副镇定的模样么?若她害羞,或者愤怒,生气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们么?”
我沉吟了一下,往软垫上歪了下去,伸手,解开了我的披风的带子,又拉开了腰带,露上出我里面白色的锦衣来,脖颈,有优美的弧度,长发,在我肩头散开,柔软如海藻。
我像我的娘亲,不是极俊朗的那样,却是极具气势的那个,我的优点我明白。
可是,左晓婵只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又重复起她喝酒的姿势来了。五彩的琉璃光在我的眼中慢慢流转了起来,一片潋滟。
也对,龙皓焱,那般威武的男人,她也不动心,可能,她也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说不定?
我沉吟了一下,慢慢开口:
“他们,王兄毒发,在河边遇到了浣衣的陶伊,便让荣延把她打晕了拉到了洞中,然后,你明白,男人女人的那样事,他强迫陶伊完成了……”
我斜过了眼眸,看着她,她进宫三年多,却并未和他有过一次夫妻之事,不止是她,满宫女人,没人能碰到龙皓焱的衣袖,之前是他不愿意,后来是灰灰太凶巴巴,所以,她听到这样的话,应该羞涩才对。
很快,我失望了,她石头一样,只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有些恶意起来,这样的雪夜,只有浆划动着河水哗啦啦地响,没有一点乐趣,她不弹琴,不唱歌,不吟诗,什么也不坐,呆巴巴地一口接一口喝酒。
这样的徒儿……不如陶伊一半有趣
我又开始想陶伊了,自从认识了她,我想她的时候,远远超过想我的娘亲。
她那样的温柔,温柔地看着我,眉目如画,肌肤如瓷,长发上有令我陶醉的香气,生气的时候,便会涨红了脸颊,跺脚,扭头就走,还会哭,会恨恨地对我说:
“你是王爷,为何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她还会为我做看上去很丑,却穿着很舒适的黑布鞋,会做好吃的饭菜,会用树叶吹起最美妙的乐声,会怕我生气,怕我不理她,怕这怕那……却唯独不怕、不怕我对她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陶伊呵,太信任我,反倒让我恼火,我应该坏一点,趁着她和王兄有危机的时候,把她夺过来,带着她天涯海角,策马江湖,有那样有趣的女人陪着,快哉,快哉也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在想,而是在慢慢地述说。
左晓婵静静地听着,壶中的酒不知不觉便去了大半,我也累了,轻轻地阖上了眼睛,轻轻地呼吸,轻轻地回忆。
回忆我的往昔。
岁月,我从未担忧过岁月,我不会老,那两个人也不会。
只是,若岁月太漫长了,他二人一直那样肉麻,我怎么办?我又有些烦躁了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了左晓婵,我讨厌有人看到我不高兴的时候,只是,我现在不能把她丢下水去,水太凉,会淹死、冻死她,我还没有那样地不怜香惜玉。
尽管,我的双手其实沾了太多的血。
有一个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城外那些道士,全是我杀的我让他们快快滚,他们却讽刺我是狐妖的儿子,说要像打死我娘亲一般,打死我
真是狗胆包天
我七岁入道,十四岁便学了满身的本事,加之我娘亲遗传给我的天赐禀赋,他们也想跟我作对?可能,他和她都知道了吧,只是,不提。
陶伊说,十一,你真的很难懂,我看不懂你。
可是,陶伊,我不想你看懂我,你看不懂,就会时常想,你时常想,你的心里就永远有一个位置是给我的,不管这位置是什么
是不是,有些酸?
那又如何呢?这就是我最最真实的想法。
我是狐妖的儿子,我喜欢了一个小妖精,可惜小妖精喜欢我的王兄,世间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砰砰砰……
我的心,又猛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是他们在想我么?
龙老大现在也有些酸溜溜的,总是让小白雀来消息给我,让我早早回去,说他……挂念我
牵挂……
我喜欢这个词儿
我,也牵挂他们我的兄长,我的嫂嫂。
姻缘,真是件奇妙的东西,我的心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床软被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闻到了,左晓婵身上那规规矩矩的香味,明儿,我要告诉她,不要用这样规矩的香了,我讨厌这香味,我喜欢那种活泼些的,比如蔷薇花的香味。
船靠岸。
青州府。
雪仍在下,小镇的码头很清冷,只有我这一艘船孤零零地泊着。
弯腰,钻出了船舱,整了整衣衫,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子,略提了衣袍的下摆,沿着已经结了冰的台阶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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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晓婵就跟在我的后面,台阶很滑,她皱着眉,小心地,挪了上来。
“去找家好的酒馆,我稍后便来。”我没有等她,低声吩咐道。
“是。”她很自然地应了声。
一路上,我并未带侍女,唯独带了她,她也是官宦家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难得的是有副好脾气,我怎么使唤她,她都认真地完成,虽然,她从来都不对我笑。
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不过,一点也不可爱。
我下了结论,把手拢在了袖中,快步往前走去了,把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在我身后,看着我,我知道,可是,这目光却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我也知道,她只是看着我而已。
而且,我想念的,只是陶伊看着我时的目光。
那样的澈透,而且温柔,不像她,平静得令我厌烦。
穿过长长的巷道,积雪被我厚厚的靴底踩出一个个小坑来,黑色的,旁边却是雪白的雪,一只野猫用力地喵叫了一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面,滚进我的怀里
小畜牲,想占我的便宜
我低斥着,把它丢到地上,它喵叫得更欢了,一步也不肯落下地跟着我。
小畜牧我笑起来,倒还记得我。
那间小院,还留着,门里门外,都是原样。我买下了它,我在这里,和陶伊一起度过了一段让我无法忘怀的日子。
我来这里,只是想静静地呆一段时间,并无他意。
陶伊喜欢这里,我也喜欢,为的,只是这里的安静。长长的巷子隔开了外面的繁华,只有她的味道,那树梅的味道,还有,这小畜牲的味道。
这么些年了,难得这小野猫还活着,它依然瘦,我也依然瘦我突然就想,我和这小野猫有缘否?是否,也收了做个徒弟?
小野猫咬着我的衣衫的下摆,喵呜叫着,向我讨着吃食。
“去去,晚上才有吃的。”
我不耐烦地用脚尖把它挑开,推开了那扇门,床榻上折得整整齐齐,一如,曾经她给我收拾的一样。
“公子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这院子的主人,我买了这院子,又请这老人家每天来打扫。
“是。”
“公子这回住多久?”老婆婆咳嗽了几声,低声问道,看样子,是病了吧?
我还未答,她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来,散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叠银票。
“公子若还不回来,老身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你了,这些,是公子这些年来给我的银两,我都存进了银庄。老身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女,都死于战火之中,如今有钱也不知道留给谁了,公子收回去吧。”
她继续咳嗽着,我微笑起来,没接银票,只低声说:
“老太太,留着吧,我看您老人家有百岁的寿命,不要担心。”
百岁?她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叽嘟道:
“整晚整晚的咳嗽,哪里能活上百岁?”
我只笑,不答。你为我看守了我和陶伊的地方,我自会报答于你。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我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我素来不喜庙堂,尽管它能给我显赦的身份,让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他都不能凌驾于我之上,我和他是平等的。
可是,我不是他,他爱那权势,爱天下,他的梦在朝堂,我的梦却在江湖,只可惜我的江湖太孤单。
“沐羽。”
左晓婵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皱着眉,看向了门边,抱着一坛酒,提着一筐菜,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些,并且一路找到我,这些日子,她下了功夫我没生气,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在考她,我的正式的第一个徒弟,倒还不错
“我去做饭。”
她低声说道,低头往厨房走去。
“婆婆,帮我找几个姑娘来吧。”我转头看向了老婆婆,声音不大不小,左晓婵可以听得清明。
“婆婆拿着这个牌子去天绝香,便会有姑娘跟着婆婆来了。”我把一只玉牌掏出来,递到婆婆的手中,她应了声,转身慢慢往外走去了。
到了那里,我的人见了牌子,自然会给她治病,还会——给我派两个极漂亮的姑娘过来,陪我喝酒作乐。
男人会的一切,我都会。
只是很多时候,我懒得去作乐罢了。
只是,今晚突然有兴致。
菜香,从厨房那边飘过来,哦,规矩的菜香,我皱了皱眉,闻着,便没有陶伊做得好吃。可是,为什么要和陶伊比?世间哪里还有陶伊?
龙十一,你早就应该忘了她一个声音从我心里升起来,我有些沮丧,忘么?我却不想,有人去思念,也是件好事,否则,我在这世间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姑娘很快就到了,比她的菜上得要快
只是我没想到,这丫头做了这么多的菜牛肉,羊肉,鱼,还有几碟小菜,丰盛极了,好吧,看在丰盛的份上,不计较味道了。
我坐到桌边,左右各一个美人儿,陪着我,给我倒酒,给我搛菜。
左晓婵却只呆在厨房里,安静地吃着她的饭菜。
如同,她真的只是我的丫头,我是她的主子一般。
我讨厌规矩,所以我讨厌我这个徒弟。
酒香极了,我喝了大半坛子,眼眸都有些红,我抱起了这个叫玉琉的姑娘,大步走到了榻边上,两个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们都知道,十一王爷从来不好女色,至多是和女孩子们笑闹一会儿,便罢了,可是现在……是从还是不从?
怀里的这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只一小会儿,便反应了过来,迅速地调整好了表情,妩媚而娇羞,怯怯而又迷蒙的眼神真吸引住了我。
我俯下身去,探进了手,轻抚她的柔软的腰肢,又往上,到了她的胸前。
女人的身体,我第一回这样接触。虽然,我有无数机会,可以拥有不同的女人,但这还是我第一次
我褪下了她所有的衣衫,把她翻了个身,看着她娇嫩的背,兴致却一扫而光。
天啦,这是件多么无趣的事呵男人女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大哥哪来的兴致,成天抱着陶伊滚来滚去的?
我把衣服扔到她的身上,冷冷地说道:“回去吧。”
玉琉惊讶地爬了起来,看着我,我的眼睛已经有了琉璃光,我不想看她们的脸了,所以我用这琉璃的眸,不让自己再看。
我的样子很……极致的美。
我知道,我的美和陶伊的美一样,在晚上,在这雪夜,在这幽的地方。我的眸子里有五彩的光,那样潋滟而悠悠。
玉琉和玉璃怔怔地看着我,忘了要挪动脚步,她们的表情和我府里的侍女一样,只要看到我这时的样子,总是这样。
“回去吧。”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往院中走去。
那株梅正开得娇艳,曾经,陶伊就坐在这枝头,微笑着看着我。
我倚着树站着,解下了腰间的那只玉箫。
一段规矩的乐声先于我的而起,我侧过脸看过去,左晓婵抱着琵琶,手指依着她的乐器师傅的教授,规矩地拔拉着。
“左晓婵,你一直都这么规矩么?”我放弃了吹曲子的打算,低低地问道。
“规矩有什么不好么?没规矩不成方圆,没规矩,国不国,家不家,人不人。”她规矩地弹完了一曲,抬头看向我,平静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规矩地呆在宫中,当你的规矩贤妃?”多么讨厌的说教呵,我冷笑着问道:“又为何不依规矩叫我师傅?”
“对每件事,每个人的规矩也不同,燕周皇宫里,规矩地让开路,让他们两个恩爱和美,在你这里,规矩地叫你的名字,也是我讨你欢心的方式。”
天,这回答为什么都这么规矩?可是,我居然反驳不了她。
我眼中的五彩光快速流转了起来,我在这规矩里,嗅到了一丝丝的乐趣,来自左晓婵即将带给我的乐趣。
“况且。”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若不规矩,便会被人挑错,被人挑了错,我便不得活,不得活,我又如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规矩,也是生存的道理。”
我呆住了。
她抬头看向我,放缓了语速说道:
“其实,王爷也是规矩的人,若不规矩,怎么会放开那女人?”
我恼了,面上有了些凶狠,她在说什么?在笑话我么?
“王爷,你是真的需要一个女人的。”
左晓婵站起来,轻声说道,转身,往屋里走去,只几步,便落进了我的怀里,我掐着她的下巴,冷笑着问道:
“今儿倒是受教了,你说得极对,我确实需要一个女人。”
我说着,手拉开了她的衣带,她的衣结很容易解,只几下,便敞开来,冰凉的风贴着她单薄的肚兜,她的皮肤开始泛起青色来,我却不打算放手,我听到了体内有火烫在叫嚣,我的手,灵活地挑开了她的肚dou,覆上了那柔软的胸前。
风,有刺骨的凉,袭上左晓婵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微微有些发抖,可依然是中规中矩地垂首站着,一动不动,任十一的手在身上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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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很柔软,手摸在上面,很舒服,可是,不是这种感觉十一的手用了力,紧掐住她的腰,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不躲?”
“若你真想要,我躲有何用?若只是一时兴起,并无进一步之意,我又何用去躲?”
左晓婵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如有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太过冷静的女人,着实无趣,他撤了手,不耐烦地说道:
“去吧。”
左晓婵整理好了衣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独自一人又枯坐了一会子,竟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二十八年了,他从懵懂之童,到如今,没有一天不是觉得孤单的,这份孤单来自心灵的极深处。
他是人,又是妖。
他渴望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读懂他,陪伴他,而不像龙皓焱那样,沉浸于欲爱之中,欲……是什么?
酒香还在屋里萦绕着。左晓婵买来的,是十年陈酿一夜醉,由小镇特有的井水酿出,所以别处绝无此等口感的好酒。他当年和陶伊住在这里时,便是天天要饮上几杯的,今日心中烦乱不免得就多饮了几杯,倒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房门吱嘎一声轻响了。
一道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抱着一床稍厚的棉被,是左晓婵。
左晓婵把被子放到他的脚头,俯身,给他褪去了长靴,再把被子给他盖上。
“伊儿。”
他的声音,朦胧地传来,左晓婵呆了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默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若说痴,世间还有谁能比得过十一?
他对龙皓焱痴,只因当年得到了龙皓焱的庇护,觉得欠了龙皓焱一条性命,里面有恩怨,却也能懂。
他对陶伊痴,却独独只因喜欢,左晓婵便不懂了,喜欢的,为何又不去抢?分明是有机会的既然决定放开了,为何又会总在午夜梦回时,悄唤她的名字?
陶伊,你霸占了这个男人的心呢。
左晓婵轻叹,倚着树,看着月亮发起了怔。
谁人心中都有一个痴字
她也痴,她也有想做的事,为了这件事,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低下身段让这男人来差遣。
月光温柔地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
圆脸儿,杏眸中有水光盈盈,唇微翘着,一只酒窝儿便露了出来。
梦,谁没有呢?在知道陶伊之前,她本是想就这样一辈子过完了,可是,陶伊出现了,她才知道,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着,她那样勇敢地去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何自己不能和她一样?要找到那个人,对他说:
“你瞧,我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屋外,就静下来了。他的微鼾声,她的呼吸声,在静静的空中,静静地交织。
阳光。
久违的温暖阳光,金灿灿地洒了下来,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面,如同一只只金色的精灵,在白色天地间舞蹈。
他倒是许久没有这样舒适地睡过一个好觉了,最近总多梦,难得昨儿晚上居然没梦,让他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伸展了一下手臂,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被子……他楞了一下,并未多想,打开门便走了出来。
一抹窈窕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左晓婵就坐在台阶上,头靠在廊柱之上,看样子是还睡着。
“徒弟。”
他微扬着眉,弯下腰来,轻拍着左晓婵的脸。大冷天的,她怎么坐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她的脸颊很烫,他的眉皱了起来,在发热想必是昨晚上冻着了吧。
把她抱起来,走进了她的房间,放到了榻上。
她的榻上空荡荡的,没有棉被,他略一想,便想了起来,陶伊那时怕热,所以她并不盖被子,自己睡的是陶伊的房间,原是没有被子的,今天早上起来身上却多了一床柔软暖和的被子,想来,就是这傻丫头给自己抱过来的。
额头也烫得厉害,左晓婵素日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泛着潮红色,眼眸和唇都紧紧地闭着。
“看好她,我去抓药。”
他弹了弹手指,飞瑶从空中落下,摆了摆尾巴,在十一的身上蹭了蹭,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榻前,伸过脑袋看了看左晓婵的样子,卧了下去。
抓药,熬药,喂药,一折腾,便是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左晓婵的烧便退了好些,她清醒过来,一手轻摁着额头,一手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
他正负着双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湛蓝天空。外面的积雪正在融化,想来,过不了几日,雪便会全化光了,冬天,即将过去。
“砰砰砰。”
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左晓婵坐起来,穿好了衣。而十一就像知道似的,一直等她穿好,了才走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口居然站的是千机,一袭华美红衣,长发散着,只用一枚白玉束在发上,漂亮极了。
“哎呀,龙十一,你跑得这么快作甚?追得我一路半死不活的。”千机娆妖地一笑,便往他的身上靠了过来。
“远点,快离我远点……”他连忙躲开,忙不迭地说道。
论辈份,这千机比他母亲的道行还要高,是他奶奶辈的人了,可偏这臭狐狸又生得千妖百媚的,一双媚眼儿总往凡间那美男身上瞟,害得龙寒江整日里只忙着吃醋,谁靠近千机,都会被龙寒江暗中一顿好整。
“你来何事?”
他让开门,让他进来,自己却躲到了左晓婵的身后,一副敬若寒蝉的模样。
“你躲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让我瞧瞧,最近瘦了没。”千机干脆坐了下来,冲他招着手。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十一有些懊恼,自从千机得到龙皓焱那一吻,便得了趣,从此盯上了这两兄弟,总是想找机会揩点油,寻点乐子。而在那场天火之中,又多亏了千机相助,所以这两兄弟又不得不忍着,只自己随时注意着,以防被他占了便宜去。
“你急甚?咦,这美人也在,你也过来。”
千机看到了左晓婵,脸上笑得更欢了,十一只觉得面前坐的就是只硕大的狐狸,怎么男女通杀呢?
“公子,请喝茶。”左晓婵给他倒了茶,礼貌地说道。
“乖,这才乖,别学你师傅,一副苦瓜脸儿,极无趣。”千机瞟了一眼十一,这才说道:
“狐门大典,你去是不去?”
“不去。”
“打断你的腿你母亲在世时,还不敢说不去。”
千机却变了脸色,声音也冷了下来。十一和他,也算是狐门的骄傲了,不仅在人间站住了脚,还和上神打了一架,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尤其是十一,狐和人的儿子,如此出色,如此优秀,回望狐门万年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长老是特地令他来请的,哪里能不去?百年一次的盛会,哪里能不去?当然要去,还得去吹吹牛,看那些笑话他的死狐狸们怎么办。
“沐羽,你就去逛逛吧。”
左晓婵开了口,他天天这样,虽然表面上不说,可是他心里一点也不快活,去那里逛逛说不定也能遇到让他心仪的女子呢?他不是喜欢那种调皮的,不规矩的女子吗?狐门多美人,说不定一眼便能瞧中一个,也不用从此冷月无边地寂寞了。
“不去。”十一依然冷冷地回绝道,若都是千机这样的人物,去了不是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不去不成”
千机站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来,扔到了桌上,有备而来的,就有办法让他去
一枚泛了黄的香袋儿闯进了十一的眼帘,他轻轻地拿了起来,轻抚了几下,便放进了怀里,低声说道:
“走吧。”
千机唇一扬,又笑眯眯起来:
“这才是我的好十一嘛,走吧,哦,这小美人也去吧?”
“我?”左晓婵楞了一下,他们狐门中事,自己去成吗?不过,倒真的想去。
“来吧,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师傅堂堂一个大王爷,总不能一个人,太没面子了。”千机一拉她,便快步走出了门。
到了院中,千机拂袖一挥,那红袖在空中便像红云一般展开,面前陡然出现了一道大门,隐隐的,便能听到门中有笑声传了出来。
“进去。”
千机一推,左晓婵便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满目,青青翠翠的颜色,居然是到了山林之中,淙淙流水,青石小路,野花绽放,这里,居然是春意盎然的景象,丝毫没有一点冬天的气息。
十一也进来了,这里,就是娘亲生长修练的地方么?沿着小路,慢慢地往山上走去,沿途,不时遇到上山的人,向三人微笑致意,有结伴的,有单独的,有青年男女,也有老妪老翁,美的丑的高的矮的瘦的胖的都有
原来,狐狸精并不都是如人们想像的那般,美不胜收呀十一的心情又好起来了,这地方,他喜欢。
若论风景,此处并不比别处要美上几分,只是这里隐隐有种香气,让人一闻,便觉得浑身舒畅,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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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有其他狐仙向几人打招呼,千机自是嘻嘻笑着上前去搭几句,十一只在后面微笑着点头,没走几步,千机又遇到了一位好友,便几步上前去,和那人打招呼去了。
“秦筝之子,龙沐羽?”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十一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红衣、鹅蛋脸,肌肤白里透着红的漂亮女孩子正上下打量着他。
“我叫凌晨,生于凌晨。”
女孩子清脆脆地说道,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火花儿:
“早想见你一面,可惜王府王气太盛,我修行尚浅,进不得,今日一见,倒比传说中的还要好。”
“哦?”
十一的唇扬了起来,都爱听好话,他也不例外,现在听着这话,不觉得心情更好起来。
“一同上山可好?”女孩子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十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女孩子一起并肩往山上走去。
自始至终,二人都未看左晓婵一眼。左晓婵只静静地跟在身后,只着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问着十一一些人间的事情,两边青山如画,碧水如镜,她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面上一直带着微笑,欣赏着这眼前的美景,弯腰,拈起一朵小花,别在鬓边,新鲜的香味,立刻盈满了脸颊。
“美人儿。”
千机的声音响起来。
左晓婵侧过脸来,笑着说道:
“公子好福气,能在这样漂亮的地方生活。”
“哦?你喜欢这里?”千机看了一眼她发间的小花,笑着问道。
“嗯。”左晓婵轻声答道:
“人间的女子,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尽着自己的想法生活的,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想干什么都不能随着自己的意。便是去踏青,都是为了……联姻的目的,远远不如你们生活得这样自由自在。”
“喜欢,便留在这里呗。”千机给她理了理发间那朵小花皱起来的小叶子,微笑着说道。
“可以吗?”
左晓婵惊讶地问道。
“当然可以,这不过是普通的山而已,凡间人只当它普通,狐门又故意设了些障碍,所以凡人不大上山,维持了这里的清净,你若想留下,只我凭说声便是了,只是这里太过清静,你守得住么?”
清静?左晓婵摇了摇头,小声说:
“清静倒不怕,只是,我还有件事未完成。”
千机的秀眉弯了弯,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莫非你喜欢前面那个痴人?”
他伸出纤白的手指指了指十一,左晓婵便笑了,小声说:
“不是他。”
哦?不是,看她一路忍耐,还以为是因为喜欢,想不到还另有原因,哎,看样子龙皓焱和陶伊的愿望又要落空了。千机有些遗憾起来,这美人儿倒不错,若不是自己喜欢上了寒江,自己得了也不错呀。
“你敢”龙寒江那怒气冲冲的声音骤然在脑中炸响,他一抖,连忙敛了心神,罢了,那醋坛子,为了当年龙皓焱那一吻气到如今,若他日知道自己又对女人起了心思,还不得把自己“惩罚”至死?
“哎呀。”
左晓婵突然小声惊呼了一声,千机停下来,只见左晓婵已经快速蹲了下去,焦急地看着小山坡下一件闪着碧光的东西。
“什么?”
千机问道。
左晓婵不答话,只捡起了旁边的小树枝去勾,不料,却把耳坠子往下推去了,泥土往下滑去,带着那坠子一起,落进了树丛之中,很快就看不到影儿了。
“快些。”
抬头,只见十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正微蹙眉,看着并肩而来的二人。
“这位是?”凌晨看了看十一的脸色,又看了看无奈地站起来的左晓婵问道。
“徒弟。”十一低声说道,依然转身往前走去。
左晓婵叹了口气,再度看了一眼山坡下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行至山中间,天色陡然变了,山下是白天,山上却是夜晚,有小狐妖已经有尾巴露了出来,冲着月光欢快地摇摆着。
左晓婵不由得有些害怕了起来,毕竟这里是妖门,她是凡人
一只玉符快速地扣到了她的手腕上,她一楞,只见十一已经回转到了自己的身边,凌晨正站在前面对她微笑着。
“从现在起,不得离我半步。”十一严肃地说道,这里的妖气已经很盛了,早先就不应该带她来的,可他并不知这里的妖气如此之重,还以为和自己的师门一样,都是修行中人,哪里会这样妖气冲天?这千机,也不提前说说。
一座高大的七彩虹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云雾就在虹门间穿行,狐狸们进了拱门,居然都恢复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只小狐狸,撒着欢儿往里面跑去了。
千机冲着二人一笑,身形一矮,只见地上便多了一只透体火红的狐狸,摆了摆尾巴,也往里面去了。
呃,他的原形还真可爱
左晓婵忍不住笑了,这是十一第一回看她这样笑,嗯,还很好看。
正想着,身边的凌晨也一缩身子,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白狐,咬了咬它的锦衣下摆,把十一往门里拖去。
走进了虹门。里面又是一派景象。
宽广的广场上面,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着,狐狸们正用尾巴互相甩着,打着招呼。千机的一身火红,又活跃,在狐狸之中尤为扎眼,原来狐狸们的性格也是不同的,有沉静的,有像千机这样喜欢闹的,如同人一样。
突然,无数铃铛的声音响了起来,由远至近,慢慢到了跟前。
一阵香雾散去,只见广场里多了一只高台,台上一名穿着打扮都雍容华贵人中年妇人正微笑着看着大家。
狐狸们安静了下来,都卧在了原地,却有整齐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过圣主。”
“好孩子们,都起来。”
妇人笑吟吟地说道,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一阵淡淡的紫光闪过,十一和左晓婵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便多了无数男女的身影。
“千机,你过来。”妇人招手,千机便扭着腰肢上了高台,二人低语了几句,妇人便看向了十一站立的方向,笑着说道:
“好孩子们,都见见秦筝的儿子,十一王爷吧。”
狐狸们转过身来,都笑着看向了十一,好多人都说道:
“门主,已是见过的了。”
又有人说:
“我在京中开了绸缎庄,王府里的丫头都爱在我的绸庄里买布制衫。”
哦?十一扬了扬眉,自己久不在京,原来京中已经多了这么些狐狸。
“托了王爷的福,这些狐子狐孙,才能安稳度日,大家还不谢过王爷?”门主笑着向十一点头。
原以为这狐狸开会,会和人间一样,依了各礼仪规矩,也得磕头拜见什么的,不想却是和回家一样,嘻嘻闹闹地扯闲话,倒是轻松得很。
狐女很大胆,除了凌晨,又有好多年轻貌美的狐女围上来,找十一说话,言语间爱慕之情大胆流露。
左晓婵见他忙着,便走到一边,安静地坐着,十一身边的女孩儿越围越多,渐渐的,连他的身影也看不到了,左晓婵轻叹了一声,不由得觉得有些孤单起来。
不如,去找自己掉的那只坠子吧?她起了身,往来时路上去了。
这里,进出都自由,那门主也只露了一下面,便和年纪大一些的狐狸们去唠磕了,大家都自由得厉害,她出了虹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星照着眼前的山路。
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里面正说得热闹的狐狸们,便大着胆子往山下去了。
怀里有火折子,她打着了,慢慢寻着跌落东西的地方。
有虫鸣声,晚归的鸟啾声,有风拂叶子的声音,她居然一点也不怕,就那样趴在草丛里,仔细地看着山坡下的枝枝蔓蔓。
一点绿光,莹莹,落入她的眼底。
是这个吗?
她惊喜地伸出手去,往那绿光上探去了。
啪……
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手背上面,她一楞,那绿光已经哧溜一声不见了。
原来,不过是一条细细地竹叶青蛇而已
她惊愕地转过脸来,看向了来人,是十一
“说过不要离我半步,怎的不听?”十一不悦地说道。
左晓婵站起来,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是,知道了。”
“找什么?”十一弯腰,看向了山坡之下,她上山的时候便在这里看了半天,现在又一个人悄悄跑来,想来是跌了东西。
“一只坠子。”左晓婵低声说道。
“什么模样,我去瞧瞧。”十一掀起了锦袍的下摆,往下一跃。
“小指头大小,茄子形状的。”左晓婵连忙说道。
十一很快便寻到了,拿着那坠子却有些发楞,月光下,一只银制的镶玉的小玉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只坠子。”
十一的面上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来,很多年前,京中极为流行,他的母妃也有这样一副耳坠子,银光闪闪地,坠在耳下,她的笑容精灵而温柔。
“这是表兄送给我的。”
左晓婵接过来,戴在了耳朵上,轻声说道。
“表兄?”十一狐疑地看向了她,昨天她发烧了,只在迷糊中不停地说着:
“我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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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找什么?他读着她的心,却只在那心里看到一个模糊的男子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男子高大而充满了朝气,就像一株充满了生机的绿色植物,在她的心里扎着深深的根须,又拼命地吸取着她心中的血液,不停地生长着。
什么人,在她的心里住得这么深?
左晓婵戴好了耳环,找了个大石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脉,小声说:
“我自小便和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表兄感情深厚,只是他家道败落,不得已才投入我父亲的门下,为我父亲效力,我们青梅竹马,心中早有情愫,只可惜年纪尚轻,婚姻也由不得自己作主,所以才不敢有任何表现。
那年,他要出征,我忍不住去悄会了他,送了他一只香囊,不料被二姨娘的女儿发现,告了密,父亲把他一顿狠打,贬成了士兵,我见他受打,却不敢出声相救……这一别,已经有整整十二年了,我已经由十几岁的豆蔻之年,到了如今,我只想找到他,看他过得是否安好,仅此而已。可我一届女子,从未出过远门,又是宫中嫔妃,如何才能出得来?所以我才央了皇后,让她求情,让我拜你为师,带我南奔北走,寻找他的下落。”
十一轻掸了一下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如此简单之事,何不早说?我带你找便是。”
“当真?”
左晓婵一楞,反问道。
“我何曾骗过人?”
十一一扬唇角,只要不是对他有意,这小忙帮帮又如何?不过,骗人、捉弄人这种事他倒是常做的,不知为何这样说居然也不脸红?
他心里轻笑着,稍稍想了一下,便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来抛过去,说道:
“只是,从明儿起,不准你用自己的香,用这个,我烦死你身上的味道了。”
左晓婵脸上一红,接住了他抛来的小盒子,一股好闻的蔷薇花的味道便钻进了鼻中。
“他叫何名?”
“冷黎。”左晓婵轻声说道,脸上居然满满都是温柔。
女人,遇到了爱情,总是毫无保留地把最温柔的一面展现出来。
十一点了点头,手指一弹,小白灵雀便啾鸣着,在天空中盘旋了几下,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东西。”十一轻弹了一下小白灵雀红红的小尖嘴儿,笑着说:
“给你个好差事,若快快找了来,便重重地赏你。”
小白灵雀立刻拍起了翅膀,欢叫起来。
“可还有他的物件在身上?”十一又转过身来看着左晓婵问道。
左晓婵红着脸,从腰上解下一枚玉扣,放到了十一的手心。
“看好了。”
十一把玉扣放到小灵雀的面前,小灵雀在玉扣上面用力啄了几下,便展翅飞走了。
“好了,下山吧。”
十一拍了拍手,拔腿往前走去。
左晓婵连忙追上前去,急切地问道:
“真能找到么?当年大吴一役,他受了重伤,又被我父亲赶出府去,自此隐姓埋名,誓不与我家人相认,你去何处寻他?”
“罗嗦,这世间,哪有你师傅找不到的人?”
十一的笑容越发骄傲,左晓婵倒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如此急切的表情,想来,人都是有失去平静的时候的,只是不知她心中倒有这样的往事。
“那你们开会这么快就开完了?”左晓婵回头看了看,山上依然一片漆黑,看不到那道彩虹门,也看不到那点点七彩之光,千机也未跟上来。
“嗯。”
十一的心情看上去极好,平日里是不太搭理她的,现在居然有耐心一句句地回她话。
径直回到了小舟之上,舟上已经装好了路上必要的用品。这都是他门下之人在他二人出来之时,为他准备好的。
做王爷有这个好处,想要什么只需要扔个令牌出去,这便是他那皇帝老爹给他的唯一的恩赐……他的目光敛了敛。
身为皇家人,他居然是恨的,若不是有龙皓焱存在,他真会像龙元澈一般,毁了这燕周天下。
可是,他也真算愚蠢的,若他想夺天下,不也是举手之劳么?当年龙皓焱病重如此,他若不救,又能如何?天下,美人早已入了自己的怀抱,想想,也挺美。
他轻笑着,猫腰钻进了船舱。
左晓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这一路上,他总是这样笑着,让她的心情也无端地跟着好了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梦。这个梦,不管是实现了、还是正在实现、还是不可能实现,可是,有这样一个梦,藏在自己心灵的深处,总是快乐的,至少证明,自己还有作梦的能力呵
他有,她亦有
他的梦,梦中有两个女子,秦筝,陶伊。
她的梦中,有两件事,找到他,过得自由。
所有,他和她亦是有缘。
小舟行,泛起阵阵涟漪。
小白雀儿很快就转回来了,二人一惊,快速地从小白雀身上解下了一只小银筒来,里面有一方小小的丝绢,绢上画有人像,方脸,大眼,高鼻,模样俊朗,只是比过往沧桑了许多。
“他就在青州府”
左晓婵激动起来,连忙把小船往岸边上划去。
二人匆匆上了岸,往画中所指的地方奔去。离城一百里的小村,因为有好马,天明时分便到了。
小村名羊肠村,并不大,里长说大约有几百人口,这李姓一家是八年前搬来的,一对老夫妻,一对少年夫妻,还有三个娃娃,老大已经五岁了。
独门的小院,里面三间小屋。院中有树,树边有人。
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表哥冷黎
身材魁梧,一袭粗布衣裤,正卷了袖子,用力地劈着柴。
不多会儿,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妇人,脸色有些腊黄,小脸小嘴儿,模样一般,嗓门大大地,站在门口喊着:
“相公,别砍了,吃粥了。”
“再砍一个。”
那冷黎也大声回道,又用力地劈了几根木柴,这才扔下了斧子,转身往屋门口走去。
“他的腿”
左晓婵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花,冷黎的右腿一瘸一瘸的,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原本,他有一身好武艺,擅骑射和刀剑,现如今,也曾是一方大将的他隐于这乡村之中,用持剑的手砍柴……还废了一条腿。
左晓婵掩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屋里已经听到了动静,那妇人快步过来拉开了门,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她们可不认得这样的贵公子贵妇人呢
“两位贵人何事?”妇人的嗓门依然很大,想来是习惯用这样的大嗓门吧。
“哦,路过,想讨碗水喝,敢问这位大嫂,可方便?”
十一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请进吧。”妇人的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意,拉开了门,请二人进来。
左晓婵还有些踌躇,十一用力地拉了拉她,她才进了院子。
“什么人?”冷黎的声音响了起来,左晓婵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啊门里的方向。
“不要紧,那是我的相公,他的眼睛不太好,二位客人随我来吧。”
什么,他眼睛也不太好了?左晓婵几乎要哭出来,被十一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住,这才强忍着悲伤,跟在妇人的身后进了门。
冷黎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向了来人,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有一双人影在闪动。
“客人进来坐吧。”妇人笑着说道,扶着冷黎的手,让他让开了门。
“我去烧水。”冷黎突然扒开了妇人的手,神情有些激动,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看着左晓婵满脸是泪的模样,妇人有些惊讶,难得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相公是我爹从郊外救来的,当时差点就死了,把家里的两头猪卖了才凑足了药费请大夫来诊治,好在都是外伤,也不难治,所以活了下来,他只说不记得姓名和家里,便留在了我家,我们结成了夫妇。见姑娘这表情,莫非是认得他?”
“是。”左晓婵点着头,哽咽着说道。
厨房里响起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破了,妇人连忙就想往那边去,却被十一拉住了,笑眯眯地说道:
“这位大嫂,他们是表兄妹,让他们说说话,我有事和大姐商谈。”
妇人的脸上现出了一些疑虑,开始紧张不安了起来,连声问道:
“是他犯了什么事么?不要抓我相公,我相公一直很本份的。”
左晓婵没有说话,站起来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大嫂莫慌,我二人绝无恶意,他兄妹二人失散多年,只是来看看,认个亲而已。”
“当真?”妇人猜疑地看着他的眼睛,手却摸到了桌上的一把剪刀,一副防备的模样。
在这个家里,她才是主心骨,男人身残,还有孩子,老人,都要靠她顶着。
“我二人并无恶意,大嫂不要害怕。这个给他服下,能治眼疾。”十一从怀里掏出玉瓶来,又惋惜地说道:
“不过他的腿是不能治了。”
“能看清便好,谢谢这位贵人。”
妇人惊喜地放下了剪刀,接过了玉瓶,不停地念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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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左晓婵便转回来了,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向妇人点了点头,便对十一说道:“走吧,我心愿已了,从今天起,便专心跟着师傅修行。”
十一点头,微笑,起身慢吞吞地走。
这下是真正地多了个徒儿了,也好,自己从此有个伴儿。
一连数日,他就跟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死死赖在床上,听着外面雨淋淋,没日没夜地睡。也不是累,就是懒得起来,感觉无所事事,起来和睡着没啥区别。这些年,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见的人都见了……除了她
“真烦人,下雨。”他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眸子。
这雨一下便是十天,从暴雨,到细雨纷纷,再到连成雨帘,它不停,扰得人心烦。
游历了五年,他以为可以堪破许多事,包括繁华,包括她。
五年前,他说他能放下,其实却一直未放下。
她总能潜入他的梦中,陪他安眠,他不安,认为这是对兄长的不忠。但他又是这样想念她……五年之约。
他们快到了吧?
左晓婵推开门,把一壶刚沏好的龙井放到他的桌前。
他懒得起来,就靠在床头上。一到春天,他的懒病便会犯,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想。
左晓婵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坐起来,懒洋洋地端起,懒洋洋地递到唇边上,小啜了一口,又懒洋洋地说:“总是不如她沏的香。”
左晓婵轻笑起来,小声说道:“真的?”
“发然。”他不屑地放下了茶杯,又躺了下去,去想念陶伊沏的茶,她沏的茶有种自然的香甜,让他一闻便醉了。
左晓婵抿嘴一笑,转身便出去了。
他继续躺着,百无聊赖,便又抱怨起这雨来。这五年来,他还没有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停歇过十天,他总是不停地跑,天南地北,碧水长河,山青水秀的乡村,繁华的小镇,他都去过了。
他只想让自己的脑袋多塞点这美景,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空虚,可是,再漂亮的景色,都抵不过和那臭龙王的一顿拼酒,都抵不过陶伊精心做出的一顿美食。
原来,我是离不开那两个人的。
他深爱着他的兄长,和他的陶伊。
他开始后悔,这五年为什么要到处乱跑,若和他们呆在一起,那得增添多少乐趣呀
他越发郁闷,怔怔地盯着窗外。该死的臭白雀去报信,都十天了,他们怎么还未到。
很快,院子里便有了香味萦绕,晓婵在炖肉?她一向吃素,害他也跟着吃了一路的素,今儿怎么有了这心情,难不成是看我因为没肉吃而精神不济?
终于进步了啊
真香,真香
他打了个哈欠,又坐起来,抿了一口茶。
茶香,在口齿间萦绕着,他突然一楞,怎么可能?这茶分明是陶伊泡出的味道,他刚刚怎么就没有品出?难道日子久了,他都忘了他曾给予我的香甜感觉?
他快速跳下了榻,披上了衣,拉开门往外看去。
院中安安静静的。
几株桃花,正抽着嫩芽,有花苞儿正在风中摇晃着,不少花苞儿都被这渐大的噼哩叭啦的雨水打了下来,跌在地上,一院的明媚彩色。
厨房里有轻轻的声音。
他慢慢走过去。
脚步那样轻,带着不敢相信,带着希望。
推开了门。
他们果真在里面。
龙皓焱,系着围裙,正在灶边上烧火。
陶伊,他爱恋了如此久的女人,正在为他做他最爱吃的炖肉,红烧的,香喷喷的,洒了点白酒在里面,满室的香味。
“十一,你怎么没把榻给压塌了。”陶伊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唤道。
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他所求的,不也只是如此么?她一句温暖的呼唤,一个温婉的微笑,他从来不求她的爱情,他只求她的温暖。
“臭小子。”龙皓焱扔下了拔火棍,走过来,握拳,重重挥起,又在他的肩头轻轻落下。
“臭龙王。”他嘴角轻抽,推开龙皓焱的手。
时光没在他们三个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他,现在也分不清陶伊是人还是梅妖,若说是人,她却不老。若说是妖,她却没有妖气了。龙皓焱也是,容颜永远停在了天火灼烧的那一年,挺拔轩昂,走到哪里都能迷倒一片女人。
至于他么,他一直是最好看的
他抓了双筷子,挽起筷子就去锅里捞肉吃。
“斯文点。”陶伊在一边轻声嚷嚷。
“什么叫斯文,不懂。”十一夹了一大块肥嘟嘟的红烧肉,直接往嘴里塞,烫得嘴皮子都要起泡了。
“活该。”陶伊忍不住好笑。
“你……”十一舍不得吐出来,在嘴里晃了好半天,终于吞下去了,瞪了她一眼,继续去锅里捞。
“你就不能让我装起来再吃?”陶伊过来打他的手,赶他走开。
“不能。”他绕着桌子跑,哈哈大笑。
左晓婵端着一盘刚洗好的甜瓜进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师傅你闹什么,你怎么还没穿鞋子呢。”
陶伊夫妇低眸看,他居然光着一双脚
“都乃身外之物,我爱穿就穿。”他嘴角轻抽,大咧咧地往桌边一坐,“快把瓜给为师切开。”
陶伊夫妇相视一笑,十一这是抽风了么,还为师
“我收她为徒,当然称为师。”十一大大方方地笑笑,指着她说:“别给我乱塞女人,我自己找。”
“行,你自己找。”陶伊顿时头疼,五年了,十一居然把左晓婵变成了徒弟,难道左晓婵这么好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
十一用筷子扎住一块瓜,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出来几天?”
“听说锁香城挺好玩的,我们准备去看看。”陶伊笑着说。
“锁香城?”十一狐疑地看着二人,小声说:“那地方有什么好玩?”
“去吧,反正无事。”陶伊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
十一往外看,月魂正拎着一只包袱,笑着看他,他的东西都已经被左晓婵收好了。
“春天里也应该出去走走,懒虫”陶伊抿唇,眸中染笑。
十一想了想,咧嘴一笑,“走走就走走。”
月魂的远房表叔要过七十大寿,辗转托,请他回来看看。他还是小时候随母亲来过两回,依稀记得此处山青水秀,风光甚好。龙皓焱索性带着陶伊一起出来会会十一,再去那边逛逛。
春雨淅淅沥沥,路边的草木被雨水洗得碧翠可爱。再往前,便是云中郡,洱沧镇。马车在镇外停下,帘子掀起来,露出陶伊如素笔勾勒出来的清丽小脸。
“这就是洱沧镇哪,真美。”
她眼前一亮,索性钻出马车,站在前面往四周张望。
细雨笼罩中,锁香镇的青瓦白墙,如同在宣纸上以墨泼就的画卷,迷人至极。如灵蛇蜿蜒的小道,恰恰只容得一辆马车通行,一直探伸入城内。
有乡民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正往城中走。再往前,只见围了很多人,大家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陶伊好奇地问。
十一探出头,听了会儿,长眉微拧,“前面路塌了,马车过不去了。”
“看看去。”陶伊跳下马车,一手往头顶上护着,拔腿就往前跑。
“你小心点。”龙皓焱赶紧追下马车,拿了把伞,紧跟过去。
“臭龙王,你是奶|妈?”十一嗤笑一声,慢吞吞地上前看热闹。
前几天下过大雨,路上极为泥泞,有几处泥巴甚至到了小腿处,陶伊一踩下去,连声叫苦,用力拔出腿,绣鞋却留在了泥中。
“让你乱跑。”龙皓焱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脸黑线。
“马车过不去,但我也不能走呀”陶伊愁容满面,这样走进城,她非成一个泥人不可
“这路怎么是这破样?”十一爱干净,顿时满心不悦。
旁边有人看了他一眼,用锁香话说:“谁管哪,他们只知道收租子,欺压百姓赋税一年比一年高,我看哪,大家都得饿死。”
十一看了看他推的独轮车上,上面堆着两只大麻袋土豆。
“这车和土豆我买了,你回去。”他拿了锭银子出来,抛给了那人。
“谢谢公子。”那人捧着沉甸甸的白银,喜笑颜开,赶紧给他行了个礼。
十一让随从把土豆丢去马车上,把陶伊抱起来,放上独轮车。
“啊……”陶伊还没坐过这种车,赶紧扶稳了,扭头看那二人,“你们会推吗?”
“这有何难?”二人都点头,双双伸手去推。不想用力过猛,又较着劲,独轮车整个翻了过去,把陶伊直接掀进了泥巴里。
“你们两个……我恨死你们了”陶伊摔了个嘴啃泥,气得破口大骂。
“温柔、温柔一点,都看着你呢。”二人心头一颤,一左一右拉起了她。
“我怎么温柔?你们教我,我怎么温柔?这一路上,我吃一碗面,你们两个比赛着给我加盐,咸得我一个月不想吃盐;我喝一碗茶,你们两个比赛着添茶叶,苦得我魂都快飞了;我洗个澡,你们两个比赛着往里面加开水……你们是想煮鱼汤,还是去鱼鳞啊?”
陶伊用力抹了一把脸,结果手上的泥也抹到了脸上,整张清丽小脸,只看到眼珠在转动,眼白翻呀翻。
“进城再说。”龙皓焱想讨好她,抬指想给她擦擦激动的眼泪……于是,她脸上唯一一处没有沾上泥的地方,也被黑黑的稀泥占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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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皓焱,你这个月休想近我的身”陶伊愤怒地爬到独轮车上,“赶紧进城,洗洗去。”
二人汗颜,乖乖地一个推车,一个在旁边护着。
陶伊一身泥,身边又有这么两个大男人护着,一路上不知吸引多少好奇目光。
二人记不太清月魂说的表叔公的家了,月魂和左晓婵得先去办点事,再来和他们会合。加上陶伊又摔成这样,便先找家客栈住下,让她清理干净。
城中最大的客栈叫“华灯留客”,进了客栈大门,店小二立刻殷勤地迎上来,一看陶伊的样子,扑哧笑了起来,竖着三根手指说:“这是我今儿看到的第四个摔成这样的,夫人您摔得最精彩。”
“你不识数吗?你手指明明是三”陶伊白他一眼,冷冷地讽刺。
店小二一脸尴尬,讪讪赔笑。
“三间上房。”龙皓焱拉着陶伊泥乎乎的手直接往前走。
“好嘞。”小二快步上前来,引着三人往客房走。
这小城的客栈,自然比不上繁华大城,但也有些意思。站在二楼客房的窗前,只见朦胧细雨下,那些白墙青瓦绵延交错,片片青瓦就像鱼鳞,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们两个大男人倒不脏,只洗洗换了身干净行头。
“你洗洗。”龙皓焱接过随从手里接过包袱,打开来,取了一套干爽衣裳放到榻上。
陶伊用锦帕使劲擦干净眼睛,忿忿然地瞪龙皓焱。
“气成这样干什么,又不故意的,待会儿买好吃的给你,别气了。”龙皓焱俊脸有笑,慢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
“龙皓焱,你再狗腿一点哪。”十一倒了碗茶,抿了一口,眯着眼睛走到了窗前,看着细雨沉思。
“十一你嘴上长刺了?”龙皓焱扫他一眼,丢开了帕子,“我们出去,让她好好洗洗。”
十一站着不动,慢吞吞地说:“你们看那里。”
二人走过来,只见细雨绵绵中,一座高塔耸入云霄,塔顶有金色琉璃瓦,四周悬着八卦铃。
“怎么了?”陶伊好奇地问,很多地方都建着宝塔。
“那塔在乾位上,正在锁香镇的前方,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不利,以前并没有这塔。”十一放下茶碗,小声说:“我出去一下。”
“哦。”陶伊点头,还没点完呢,他已经从窗口跳下去了。
楼下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原来楼下正是一方小井,好多小媳妇正蹲在井边洗衣裳。这里的井也特别,是一方青石砌成的井池,再筑小渠,引水往下,进入另一个小青石池子里,一连有七个小池子联结在一起。
“这锁香城,有些意思。”龙皓焱看了看城中的布局,唇色微扬。
“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你出去,我要洗干净。”陶伊倒没看出什么道道,扯着她的袖子往外推。
“我陪你洗。”他扭过头来,墨瞳里灼热的光一亮。
“去,光天化日下……”
“臭小子缠了我们一路,我都碰不了你。”龙皓焱快速合上窗,过来解她的腰带。
陶伊眉眼一弯,索性扬起满是黑泥的脸,冷冷地笑,“亲啊,往我脸上亲,只要你亲得下去,我随你。”
龙皓焱干咳,摇摇她的肩,爱怜地说:“行了,我不逗你了,快洗吧。”
“滋……”陶伊嗤笑着,绕去屏风后面,这一身臭泥巴,只怕得洗三桶水行。
门外传来敲门声,侍从在外面低声说:“主子,月魂大人的叔公派人过来了。”
来得真快。
龙皓焱缓缓打开门,来人一身青布衣裤,青布小帽,是寻常大户人家下人的打扮。这人很瘦,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着还是挺敦厚的。
“公子,小人叫朱三,老爷令小人在城门口等了好些日子了,今儿就稍稍走开了一会儿,就错过了公子,请公子原谅。”朱三抬头看了他一眼,长长地作了个揖,用生硬的官腔说话。
“我不是月魂。”龙皓焱沉声说。
“啊?”朱三一愣,赶紧道歉,“对不住,公子,小人认错人了,小人没见过月魂公子。”
“他稍后就回来。”
“小人就在这里等着。”朱三长长一揖。
陶伊洗完,披了衣过来,一面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好奇地打量朱三。
“夫人。”朱三赶紧行礼。
“月魂得晚点到。”陶伊正说着,身后窗子一响,十一又从窗口钻进来了。
但站在朱三的位置,他看不到十一怎么进来的,只看到十一从屋子里出来,立刻露出一脸惊愕,伸长脖子往里面看,“那里也有门吗?”
“没有。”十一淡淡点,拔腿往前走。
“你回来。”陶伊和龙皓焱一人抓了他一臂,把他拖回了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在外面看到了什么”陶伊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指他,秀眉轻拧。
“风景,你们不喜欢这里的风景吗?”十一长眉微扬,笑得像狐狸。
“十一,你若不说实话,我们绝交。”陶伊冷下小脸,扭腰走到一边。
“晚上就告诉你们。”十一胸有成竹地一笑,径直打开门出去,“快点收拾好,下楼来,咱们去月魂家里混好吃的去。”
“客房要不要退?”随从在一边小声问。
“留着,住多久,包多久。”十一朗声说着,跟着朱三下楼。
“这狐狸,心里打什么算盘呢?”龙浩焱眉头微拧,不悦地说。
陶伊的长发未干,只能披着,拿了两支绾发的素钗,迈过门槛,“走吧,晚上再去扒他的狐狸皮。”
“见面得打招呼,你怎么没说,锁香城的话很难懂呢?”陶伊追上十一,轻扯他的衣袖。
十一展眉笑笑,他太知道陶伊的性子了,好奇心重,越神秘,越古怪的地方,她就越感兴趣。看她这双眼发亮,生动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我教你……”十一把油纸伞往她的这边倾了一些,低声教她说锁香城里的方言。
陶伊学了两遍,频频点头,自夸道:“我觉得不错吧?不过,你怎么会的?”
“我是狐狸呀。”十一笑嘻嘻地说道。
朱三一脸古怪地转头看他,想说什么,看看十一的神情,又忍了回去。
“龙皓焱,你也学学?”她扭头看独自撑伞走在后面的龙皓焱,笑着说。
“不学了。”龙皓焱摇头,谁知道十一说的是真是假,也只有陶伊才上他的当
月魂表叔公家的宅子很大,门口立着两只青石雕成的狮子,青石台阶上雕着喜鹊的花纹,渐大的雨正打在台阶上,往四处飞溅。
朱三上前去,对门口的仆人大声说:“快去通报,公子的朋友来了。”
门口的人赶紧给三人行了个礼,扭头就往院中跑去。没一会儿,大门快速打开,一群人快步迎了出来。
“贵客来了。”领头的是一名妇人,约摸四十开外,慈眉善目,满唇温和的笑。身后跟着的全是女子陶伊一眼看去,约摸有十多个,有妇人装扮的,也有梳着少女双髻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呵,女儿国么?
“夫人,这位是十一公子,这位是严公子,这位是严夫人,都是月魂大人的好朋友,来给老爷祝寿的。”朱三上前来介绍。
“十一公子,肖公子,肖夫人。”妇人赶紧上前来见礼。
陶伊赶紧上前,用十一教她的话还礼。
那妇人一听,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先进去。”十一轻轻一掸袖子,抬步往里面走。
妇人满脸疑惑地看了看陶伊,跟上了十一。
众女子都嘻嘻笑着,跟在几人身后,不停地打量龙皓焱和十一。高大挺拔,威武俊朗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受女人的欢迎。
陶伊无所谓,反正走到哪里,这两个男人都会招来无数蝴蝶绕身乱舞,她对此种现象早已麻木。
表叔公家的大宅子倒不错,里面有园林,此时正是春天,郁郁葱葱的树环抱着一方小塘,。一弯石拱小桥,跨过小塘狭窄之处。塘上有碧荷田田,一只小小的青蛙从荷叶上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跳进水中。
这小镇上都是白墙青瓦,园中的墙更有特色,每隔五步,墙上都有一个镂空的花窗,有桃花枝从墙那边探过来,满枝绯艳。这里的一切景致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婉约”,如同有美人抱着琵琶,露出半张美丽的脸,不肯让你看到她全部的美。
“走这边。”一名少女过来,扶住了陶伊的手臂,指着右边的小道。
陶伊抬眸,眼前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伸进桃花林,隐隐绰绰露出一个小院。
“你会说我们那边的话呀,你叫什么名字?”陶伊小声问。
“嗯,我在陪着小姐们念私塾,所以懂一些。”少女点头,微笑着说:“我叫采儿,是管家的女儿。”
陶伊多打量了她一眼,这管家的女儿,与府中其她的女子相比,更显得落落大方一些。容貌清秀,生了双丹凤眼,更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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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大男人原本一前一后走在陶伊身边,但无奈又出来了一群女子,硬生生把陶伊给挤开了,拥着那二人往前走去。
龙皓焱扭头看了一眼,陶伊向他挥挥手,让他先往前走。
采儿很健谈,陶伊索性放慢脚步,向采儿仔细问清了月魂这位老表叔家里的情况,有了镇外的宝塔,她现在对这一家人是兴趣满满。
月魂的这位老表叔姓许,家里排行老九,今年已是七十高龄,乡里人尊称九叔公。他与月魂是拐着弯的亲戚,只是同族。月魂娘家人丁稀薄,儿时多得他照顾,所以他母亲在世时,与九叔家来往也算频繁。
许九叔家里做茶叶生意,人丁兴旺,有三个儿子,六个女儿。两个嫁在本地,四个嫁去外地。都是嫁的大户人家,或是大财主,或是大商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九叔本想培养儿子念书,家里也能出个当官的,怎奈三个儿子都不是那块料,大儿子考上秀才之后,便再也没能往上走一步,又早早。另两个更不消说,很爱玩,吃喝玩赌样样来。每个人都娶了好几房小妾,这才造成了这府里女人众多的盛景。
前面那群女人的名字,采儿也全告诉了陶伊。
大表嫂叫叶如娇,年轻时是这里十里八乡最俏的一枝花,家里也是本地的大户,陪嫁给她两间铺子,几十亩茶园,是三个媳妇中嫁妆最丰厚的。所以在许家,如娇的地位很高,现在许家的家业由她执掌。她与月魂的大表哥许喜升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许童耀,极其听他母亲的话。三个女儿,分别叫许雅珍,许雅珠,许雅心。都和她母亲一样,是精明的角色,现在还在找婆家。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采儿见她一直不出声,有些尴尬。
“没有。”陶伊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
采儿这才一笑,轻抬起一枝桃花,指着前面的小屋说:“到了。”
白墙青瓦,鹅卵石小道,路两边桃花争艳。正厅大门大敞,青石门槛格外精致,屋檐下的花池里种着蝴蝶兰,郁郁葱葱的叶片刚被细雨洗涤过,翠如碧玉。
“真是个好地方。”陶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鼻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快来。”龙皓焱停下来,向她伸手。
陶伊抿唇一笑,小声说:“怎么,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手,你不去牵一牵,还记得要牵我这黄脸婆的手呢?”
“快进来了。”十一也停下来,扭头看向二人。
陶伊轻拎裙摆,迈进门槛。
大厅很宽敞,门窗都采用喜鹊的雕花图案,是这里的特色。数把太师椅摆于两侧,墙上挂着八幅山水画。
“公子,夫人,请上座。”如娇夫人笑吟吟地请三人入座,扭头看着身边的三个女儿说:“你们去给公子沏茶,记得用雀舌。”
“是,娘。”三位姑娘盈盈福身,脆声应了,转身下去。从十一和龙皓焱身边过去时,又放慢脚步,掩唇羞笑。
“新采的雀舌茶。”如娇看着三人出去,转过头,笑着对十一说:“我听老太爷说,你母亲以前每次回娘家,都在春天,就是因为喜欢喝雀舌茶,每回我们都要留上最好的,让她带回去给你父亲……”
十一笑笑,那些往事他刻骨铭心,爹和娘亲的容颜也清晰地留在心里,从未淡过。
“嗨,我说这个干什么。”如娇看看他的脸色,及时地收住了话,指着丫头们端上来的糕点说:“先尝尝这个,都是你妹妹们亲手做的,你九叔和表哥都去祠堂里议事了,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尝尝。”十一拿了一块,递到陶伊的手中。
她咬了一口,酥脆甜香,是得一双巧手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看她眉眼弯弯,十一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抬指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碎屑,又挑了一块给她,“这块好,桃花汁做的。”
陶伊一开心,便又说了句十一教她的锁香话“谢谢”。
屋子里的女人们又露出一脸古怪神情,看看她二人,又看龙皓焱。陶伊察觉到了,暗忖:莫不是见她与十一亲密,这些女子们认为是不守妇道?
赶紧入乡随俗她赶紧坐正,端起架子,目不斜视。
“二位公子,夫人,请用茶。”
许家三姐妹端着茶出来了,往三人手边的小桌上放。
不过,那三个人都争着给两个大男人上茶,被挤到后面的一个只得把茶放到陶伊手边,勉强一笑,话也不说就走开了。
还真是明显啊
“不得放肆,小心老太爷和你们爹爹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们。”如娇夫人小声斥责。
“是。”三个丫头赶紧又行礼。
陶伊冷眼看,这厅里除了二表哥三表哥的正房坐在对面的椅上之外,还有十数女子站着,但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只有如娇母女能自由谈笑,由此可见这长房一家人在许家的地位极高。从这规矩上来看,不亚于宫里啊
咳,好吧,现在宫里只有她,没别人给她请安,没地方耍威风。她正是想着龙皓焱每日只能面对她一人,挺可怜的,这才拖着龙皓焱出来见见外面的美人。
“几位少爷都去祠堂了?”十一放下茶碗,抬眸看向如娇夫人。
如娇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扫了一眼厅中众女子,迟疑了一下才说:“不瞒公子说,月魂他大表哥中邪了……月魂他何时才能来?”
“中邪?”十一微微拧眉。
“我爹他……”许雅珍眼眶一红,擦着眼泪说:“好可怜哪,半个月前去收租子回来,淋了一场雨,撞到了邪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神智不清。”
“人现在在何处?”十一沉声问。
“就在后院,只能捆着他,不然他就发狂伤人。眼看着老太爷就是七十大寿了,哪成想出这样的事。”如娇夫人眼眶也红了,“而且,镇上好多男人都中邪了。听说镇上有狐狸精。今日他们去祠堂,就是商量着要请高僧来捉妖的事。”
三人互看一眼,面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
“这事多久了?”陶伊小声问。
“三个多月了,请的道士都被吓了回去,又赶着建了座塔,想镇妖,但也没效果。”如娇夫人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指向门外。
那是高塔的方向,陶伊走到门口看,此处地势较高,所以那塔还能看到塔尖,是正对着许家的。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煞。那塔就像利剑一样直劈向许家,许家是经商人家,怎么会同意建这样的塔?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着,狐疑地扭头看向如娇夫人。
“这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法子,说……妖就出自我们许家啊,是许家前世造的孽,才会……我们许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生意是连做连亏,三位爷也是磕磕碰碰,不得安宁。几个媳妇,怀上了,快临盆了,孩子又丢了,一个也没能生下来。”如娇夫人也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陶伊身边,满面愁容。
陶伊转头看十一,他长睫轻垂,正在品茶,神情平静极了。
这厮,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一路不出声,拐着她和龙皓焱来这里不过,陶伊开始感觉到了热血沸腾——嗨,这是安宁日子过久了,骨头痒了吗?
朱三双手垂着,快步从外面进来,大声说:“老太爷和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
如娇立刻起身,引着妯娌和媳妇、小妾们起身,去门口迎接。
苍老佝偻的身影先映入眼中,后面跟着两个四五十岁的锦袍男子,一人穿蓝色,一人穿绿色,都戴着青玉簪,腰上系着褐色的腰带,坠着巴掌大小的玉环佩。
“二位公子……月魂他……人呢?”几人过来见礼,没看到月魂,很是失望。
“他明日就能到。”十一笑着扶住九叔。
九叔抬起浑浊的双眼,满面惊喜地看着十一,“真的吗?正担心月魂没空过来呢,哪想着,这么快就到了。他现在是大贵人了,没忘了我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