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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我等着,她马上去店里取。
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两分钟后,我和她到了杂货铺。马家小女儿照顾着店铺,晚上打公用电话的人较白天多,她站在店铺外边,专心地听正在通电话的人的内容。我好奇地打量,店铺柜台上摆了几个玻璃瓶子,装有糖果花生米之类的东西,里面右侧一墙酒瓶香烟,还有一些粉丝海带干货什么的,里面开了一盏小灯,看不清楚。
马妈妈善解人意地说,“六妹你见过世面,不晓得有没兴趣参观一下我这狗窝?”
我说,我妈妈说过,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的狗窝,能让我参观狗窝,真是太感谢你了。
马妈妈开了大日光灯,让我注意靠楼梯处有一块地,因为地湿,起潮,地面坏掉,她找人来修补,还未干。楼下除了店铺,还有一个吃饭间,外加厨房,还算干净,一个大圆桌,木凳,柜子,还有一个大水缸。楼上三间睡房,搁了彩电,堆得乱七八糟的电影碟子,地上有脏衣服,看来是她女儿的房间。下楼梯时,马妈妈说当初买下这个房子只有楼下两间房,烂得很,墙板稀到能看见街上,好在屋后是溪沟,与他人房子间有块小空地,他们在溪沟上面架空,加盖了,打通原房子,又添了楼上一层,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六妹,你随便坐。”马妈妈说。
我坐在吃饭桌前:“马妈妈,我妈爱和你摆龙门阵吗?”
“你妈爱摆呀。她以前老爱上我这儿来,有时顺便买点盐酱油。”马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警觉,“不过那是以前,后来她就不来了。”
我问她原因。
“你妈没说,但我猜得到,是啥子原因。”
那必是有人管着,不用问马妈妈,我听得出来话音。马妈妈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一杯可乐递我,我接过来,谢了她。她说,“六妹哪,你妈妈有一次对我说,孩子就是一种人质,是我们这些做妈的生活的目的。”
“我妈妈这样说?”我一惊,母亲这话含义深奥,朝哪个方向理解都不会错。
“你妈妈在我眼里是最有水平的人,她见识多!”马妈妈感叹道。她说,1963年,她搬到六号院子住,发现院里邻居街上人不理我母亲,说我母亲是坏女人,其实大半出于嫉妒,我母亲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大半害怕居委会,人都是旧思想老观念,因为这个女人是被镇压恶霸袍哥头的老婆,胆大包天,敢不顾一切与人私通,养私生子。众人眼里我母亲连针眼儿那么一个优点也没有,可马妈妈不这么看,虽然公开她不敢,但私下里,她常向我母亲讨主意。她带着感激说:“这个房子就是你妈出主意让我家儿子买下的,包括这个店铺。那时买房多便宜呀,能买到好位置。得谢谢你妈呀,她就是看得远,说这儿开铺子必得生意好。”
我更吃惊。
马妈妈说,她比我母亲年轻十五岁,却不如我母亲。她与我母亲在一起摆龙门阵,两人爱感叹,老了做人难。耳背眼花,记性坏,想起前事忘了后事,颠三倒四,病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