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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青油马车在岔道的茶寮前拐了个弯,茶寮老板看了一眼那两匹膘肥体健、皮毛油亮的骏马,心中暗赞一声,端起茶盘笑呵呵上前招呼:“郎君略坐一坐,天干热燥的,好用些茶水润润口。”
头扎布巾、着一声齐膝短衫的小厮勒住缰绳,跳下马车:“大爷,劳烦您,前面往左的山道可是去往宣恩县?”
茶寮老板点头答道:“正是宣恩县,往左再走七八里路,就能走出咱们凤凰山,山脚下有一个斧头形状的大池子,池边尽是芦苇丛和荷花莲蓬,顺着土路再往前不过十几里路的脚程,就能看到小山包上一座尖顶的石头塔,那宣恩县就在宝塔山脚下,听郎君的口音,像是从北方来的?”
小厮并不答话,回身掀开青布帘子,朝里道:“小公子,要不要下来用些茶饭?”
钱凤桐在老爹的怀里翻了个身,长吁一口气: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风餐露宿,诸事不便,吃尽苦头,如今总算是快到西宁国了!
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切六盘牛肉,四盘带走路上吃,你一人十个馍馍,我和老爹要两个蒸饼,下四碗鸡丝面,再来一壶卤梅水。”
茶寮老板站在一旁,一句一句听得分明,一边默记一边将人往草棚里迎,“好嘞,几位郎君先喝杯凉茶解解渴,我家婆娘手脚快,饭菜马上就能收拾妥当。”
钱凤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掀开身上盖的薄衫,把蜷缩在车厢里睡得死猪似的钱老爹摇醒:“爹,就快到宣恩县了,咱们先去吃些热食。”
钱老爹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双凤眼水汪汪跟浸了一笼轻烟似的。因为他这双眼眸长得格外好看的缘故,哪怕是他无意间的一个眼神,都像是满蕴着无限风月柔情,勾得人心潮澎湃醺然欲醉。
瞳若秋水、目似流波,北齐临安城的钱家九郎天生一副姣好容貌,是城内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可惜他空长了一副好相貌,文不成、武不就,加之从小被钱家老太爷捧在手心里养大,又添了一身娇滴滴的骄纵脾气。成亲七八年,二十好几的人了,依然不事生产,碌碌无为。
原先还没什么,钱家家大业大,随便哪个指头缝里漏点东西,都够钱老爹衣食无忧、享乐一生了。可钱老爹并非嫡出,年前钱家老太爷一归西,钱家大爷接管家业后,把库房一锁,一家给三百两白银,四箱丝绢,八床锦被,一口大锅,就利利索索将几个拖儿带女的庶兄弟打发走,出去自己过活。
北齐国近年来灾荒频起,老百姓们衣不蔽体、穷困潦倒,能不饿死便是祖宗保佑。挨到年底,谁家可以蒸上一锅白米饭,煮几碗猪肉白菜馅饺子,煎几尾肥鱼,炸一笸箩素丸子,熬一吊子肥肉藕汤,已是难得的奢侈,常年吃不饱肚子,是眼下北齐国农人的常态。
此时一斗谷只需五个铜板,三百两白银,足够寻常一家七八口的市镇人家过上二三十年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了。可对于从小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富贵公子们来说,平时一顿酒饭就要花费五千钱,还没算上给花娘们的赏银,何况如今是要分出去单过,一家老小十几口人,三百两银子哪里能够?
钱大爷是嫡长子,继承钱家实乃名正言顺,他们父子几人又都是官身,钱家嫡出的七郎还在军中任职,手握兵权,可以说钱家大房的拳头是又大又硬。甭管钱家庶子庶孙们如何哭天抢地、咒骂不停,钱家下人只管粗声粗气一顿怒吼,把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往外一推,包袱一扔,便不管了。
钱老爹人长得漂亮,本事却一点也无。才刚死了老爹,又被嫡长兄赶出家门,一片凄风苦雨中,勉强找了个破落小院子栖身。
屋漏偏逢连夜雨,钱老爹搂着心肝宝贝儿子钱凤桐默默垂泪的时候,他的娘子郭氏留下一封和离书,卷了家里的存银,带着所有仆人,连夜跑回山东娘家去了。
钱老爹唉声叹气了大半个月,给一向最为亲近的嫡兄钱七郎写了一封家信求助,钱七郎远在镇北大营,民间书信来往全靠南北商人投递,算起来钱七郎最早也要到年底才能收到钱老爹写的信。
而这封求救信才托人送出去没两天,他们父子二人就被前来收租的户主给赶出来了。
钱老爹倒是还藏有三十两银子的私房留着救急,另外还有一辆马车、两匹宝马。朝廷对马匹的控制很严,跛脚杂毛马都不易得,两匹通身乌黑发亮的骏马更是身价不菲,蛮可以变卖出去换些银钱花用。
可惜钱老爹平生别的爱好没有,既不喜欢临安城内富贵子弟最为风行的打马球、斗奇花,也不赌钱吃酒,更不喜流连勾栏,唯有那两匹骏马是他的心头好,别说卖出去换钱买粮食,就是他自己饿肚子,也不肯委屈两匹神驹。
父子俩卷了包袱行李,牵着两匹宝马,流落到城外一所香火寂寞的野庙中。勒紧裤腰带,天天跟着寺里的和尚吃稀粥啃窝头,勉强凑活了半个多月,忽然接到一封从西宁国寄来的书信。
信上说钱老爹胞姐钱氏的女儿如今已经成了西宁国的皇后,辗转听说他这个亲舅舅过得很不如意,要把他们父子俩接到西宁国去,还会给他封个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