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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冻住,他的语气太真实了。我从没见过霍亦琛这两眼放光的样子,狰狞,亢奋,如一匹嗜血的狼。我真的从不认识他这个人,就算过去某些时刻我认为自己接近了他的心。
“我太太威胁要把‘出轨’之事抖露出去,让我身败名裂,所以我想要灭口。而且,连同我的‘情人’一起灭口。我知道你们两人相约见面,所以先行对她的车下手。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电梯抵达地面一层,叮地作响。
他领着我走进房子:“你哭什么?白痴。”
我猜,我是被狠狠吓到了。
霍亦琛却显得兴致勃勃:“没错,我畏罪潜逃。现在,你是我的人质。”他拉开冰箱门,掏出一瓶酒,“哦等等,说不定,我们两人是共谋,一起畏罪潜逃。”
他又变出两只高脚杯,酒液的颜色如同罂粟。他将其中一杯推给我,我没有碰。
“你为什么生还,嗯?”他举杯致意,眸光骤紧,“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希望死的是你。”
这是一句真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但这次他说得很严肃,仿佛他将半生力气注入了这句话。而余下半生的力气,让他目光中的雾气渐渐散去。他看清了自己的心,释然且坦然。
我听见有东西碎裂的声音。我开始想,或许现在的眼泪,不是因为害怕。
他将第二杯酒也饮尽,魔法般地将壁炉生起了火。他拿起酒瓶子,旋转它,读取酒庄的名字,皱了皱眉,将它轻轻扔进了火焰。玻璃四溅,我低声惊叫。不知怎的,我在想象他在这里杀掉我,将我肢解,然后也那样,一扬手,让成为一块块的我葬身火炉。
低酒精浓度的液体,让火势稍减。
他掏出了第二瓶酒,棕黄色仿佛陈酿了流年爱恨,是高浓度威士忌。没有装杯,他直接从瓶口豪饮。
此时此刻,我却没想求他饶命。反正,我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还是别再……”
他撂下威士忌,笼住我的眼神,迷离失神。他摇晃着朝我走来:“我想,我是……”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好像,那半句话太过巨大,挤在嗓子眼儿里,要出来比分娩还难。
我们面面相觑,如同在玩一场谁先眨眼的游戏。我绝望乱摸的手,挨到了冰凉的锐物。眨眼游戏在顷刻间变成反应力游戏,我抡起的手被他打掉。他猛地伸臂绕过我的腰,我鼻子磕在他胸膛上,剧痛不已。我撞得头晕眼花。
他双手搁在我臀处,朝上使力将我整个人抬起,坐在了厨房的吧台上。他的唇寻到了我的,忘情吮吸。我听到体内,在破碎的底下,有新的、无以名状的东西,呼啸而出。我回应了他的吻,舌尖相抵,交缠不休。他将我的外套和衬衫脱掉,把战火引向全身。吧台太高,我一味低头,他一味抬头,彼此都很累。于是,战场转移至壁炉前的沙发。
我开始想,有多久没见他;多久没有,坐在床上跟宝贝玩泰迪熊,听见车轮的声音,听见门口他换下皮鞋的声音;多久没有,在宝贝睡着后,走出卧室,跟他面对面地吃一场沉默的晚饭;多久没有,我搂着宝贝睡着,半夜有人神经兮兮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而我起身出来,他正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百无聊赖地打盹儿。
其实,那是段残缺的日子。
纽约之后,命运将我们掰开,各归各位。霍宅之中,命运再次整蛊,给了我们世界上最美好的宝贝。爱情模糊地降生,又笃定地死亡。
在那栋三个人的房子里,他扮演着父亲,我扮演着母亲。我们为了孩子,漫无目的地堆在一起。他在雨中无意识地亲我,后来什么都没发生。我在旋涡中,无意识地帮他铲除敌手,后来,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那时那夜,炉火噼啪作响。我真心地以为他是个善于伪装的大坏人。他也真实地,一掌打开了我朝他挥刀的手。
于是,什么都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