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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检查的是个穿西装的平头男人，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不算太胖的身体顶着一个突兀的大肚子，看起来像是强塞了个皮球在里面，圆鼓鼓包裹在蓝色衬衣里头，再配上一条皮带紧紧勒在腰间，整一个贪官污吏形象无疑了。
高雨心里暗暗一番扫量点评，面上依然礼貌天真，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等着被问话。
“孩子，你们不必害怕，叫你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随便问几句话而已。”圆鼓鼓开了口，大约是看着林雅丽害怕，所以安慰似的这么说了两句。
林雅丽平时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有办公室恐惧症，加之这次见面的又是传说中的教育局纪委书记。作为一个乡村学校的中学生，她从前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纵使圆鼓鼓还算和善，她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的紧张，紧绷着一张脸，头如捣蒜，沉默不语。
高雨也随之点头，摆出一名十四岁中学生该有的姿态。
圆鼓鼓摆着一脸严肃，横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姜振国和马主任，挥挥手示意众人坐下。这才开了口询问高雨和林雅丽道，“孩子们，今天叫你们过来呢，是因为上周外校人员在校内殴打学生家长一事，当时你们离得最近，又和被害者的女儿是同学，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我记不太清了……就是……就是他们先吵架来着，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林雅丽平时表达能力本就不算强，作文题次次拿低分，加上这会儿紧张得要死，脑袋里是一团雾水，一开口语无伦次，乱七八糟的，连说了几句也没有说出个具体原因来。
圆鼓鼓也看出了这个女孩儿紧张，索性不再问她，目光一转，定神落在看起来平静一些的高雨身上，严肃道，“你说。”
“高雨同学，这种事情你一定要如实所说啊！你不用害怕，无论事实是怎样，我和你的班主任都会保护你的！”旁边的马主任立刻一脸关怀的插了一句，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姜振国的身上扫量了一番。
这个马主任，目的也太明显了，他这言外之意分明就是让自己尽力指责姜校长，这样沉不住气，急功近利的，难怪活到了快要五十岁也没能爬上去。
看着马主任那副急于求胜的样子，高雨心头一阵嘲讽。
比起急功近利的马主任，她还是更喜欢姜校长。这马主任要是爬上去了，徇起私来可丝毫不比姜校长差。恐怕只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姜校长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大好人，但往马主任面前一杵，那就是相当优秀了。所谓红花须得绿叶陪衬，劣者还得更劣者烘托。
高雨抬头扫了一眼更劣者马主任，仿若明白了他的殷切关怀，重重点了点头，声情并茂，诚恳实诚，“嗯！我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话落，她立即抬头看向已经在等着她开口的圆鼓鼓，秀眉刻意的皱了皱，尽量回想的神色，“我也不太清楚她们到底为什么打起来，我就记得我同学王媛好像喊那个打人的女人是舅妈，说起来我和王媛一直不太和，那天王媛说是要喊她舅妈来揍我。本来她舅妈一开始的确是想收拾我的，后来估计又觉得我们同学之间的矛盾她一个大人参与不爱合适，于是说了我两句就走了。”
“谁知道……”高雨刻意顿了顿，故作为难道，“谁知道王媛她不乐意了，非得拉着她舅妈替她打我，还抱着她舅妈的大腿又哭又闹的，她舅妈有些恼火就顺手把她给推开了。然后……王媛她妈可能刚好看到，以为王媛她舅妈揍王媛，冲进门二话不说就扇了她舅妈几个巴掌！再后来，俩人就打作了一团……”
言外之意，就是王媛她妈跟她舅妈打架，那是他们家的家务事儿，跟校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自古大姑子和弟媳妇不合，那是见怪不怪，俩人干架也并不奇怪，只是刚好干架的地点在学校。
高雨话说得不算太直接，但圆鼓鼓显然已经领会到了，他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扫了扫神情一直严肃非常的姜振国，冲高雨和林雅丽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好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上课。”
马主任本想借着此事把姜振国拉下台的，为了把事情闹大，他还特地去找了那挨打的女人，拿了钱才让那女人把这事儿闹到教育局去，岂料高雨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他哪里肯罢休？
眼见高雨和林雅丽转身就要出门，他心头一急，立刻大声喊住了她们，“高雨同学，林雅丽同学，你们再说得详细些！当时他们打架可还有说过什么？”
他分明记得打人的女人嚷嚷着自己是姜振国的妹妹，这个丫头当时就在旁边，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了？马主任左思右想，认定了高雨一定是因为害怕姜振国的缘故。
于是赶紧又添了一句，“同学们，你们不必害怕，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一定细说，有我和周书记在，没有人敢拿你们怎么样。”
不得不说，马主任也太直接了，难怪他混了一辈子也只能是个主任。就他这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高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有点儿无奈，“马主任，我们没有害怕啊？该说的我刚才都已经说了啊，你还要我说什么？”
她一脸真诚，眼睛里更是迷茫天真，完全看不出半点说谎的成分。马主任还不容易逮住姜振国的小辫子，这会儿却眼看着就要泡汤了，他简直急得上火，焦灼之下，索性直接吼了一句，“说你当时听到了什么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小！”
“马主任！别再耽搁孩子们上课了！”圆鼓鼓沉声打断了他，阴霾的面容显而易见的怒意。
马主任被震得一抽，顿时惊觉自己太过明显了。他暗暗咬牙，看着高雨和林雅丽的目光隐隐怒火，极度不甘心，最终却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涨红了一张脸站在原地愤然瞪着渐行渐远的少女。
这个胆小如鼠的臭丫头！改天他一定要让这丫头知道谁才是这个学校里资历最老的。
彼时，高雨和林雅丽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不由的叹了口气。
马主任这老东西，简直可怕！刚才她出来的时候看着马主任那双眼睛，竟然隐隐有点儿发怵，今天她搞得马主任精心策划的上位大计彻底泡汤，还顺道被纪委书记给骂了一通，往后只怕这马主任会给她使绊子。
可今天她要是故意把姜校长往泥潭里拉，往后日子好过不好过且不说，良心上也不大过得去啊！左右都是得罪，索性得罪马主任得了。马主任那副德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只是她得想想，往后要怎么去应付马主任了。
林雅丽则是一出办公室就解脱了，立马恢复了天性，见高雨出了办公室反而还唉声叹气的，顿时不大理解，一脸困惑问道，“高雨，你干嘛叹气啊？这不都没事了吗？”
“现在是没事，往后可不一定了，咱把马主任给得罪了！”高雨淡淡瞥了林雅丽一眼，颇为无奈。
林雅丽脑子本来就简单，况且她现在也才十四岁，自然不会多想，听了高雨这句话，更加不能理解了，“咱把马主任给得罪了？我们怎么把马主任给得罪了？”
“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以后小心着点儿马主任就行了。”高雨本想跟她解释解释，话说到嘴边又生生改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