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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个腿儿了!”我迅速的用一只手扳着轮椅往卫生间去,又急忙嘱咐后面:“李子你就站那儿别动!别跟过来啊!”
一边儿解决问题,我一边儿胡思乱想。不是很懂李子的意思,我总是猜不到李子在想啥,但是李子每次都知道我在想啥……首先我们俩都是男的,然后接吻这种事儿难道不是情侣之间才干的吗?那李子和我这算啥?更成问题的是我被李子亲的还有反映了!我觉得我的人生观都混乱了……李子是我发小对吧?李子是男的对吧?我也是男的对吧?男的和男的也可以亲的对吧?不对啊!
我努力思考的结果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混乱,到最后释放的时候,我的思考终于停止了,定格在了焰火晚会李子的那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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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子的提议和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爸终于答应让我出去放放风,要求是不能出这条街。
李子抬了轮椅,我爸背了我,把我弄下了楼。我爸抹了一把汗,白我一眼:“你看看你这不肖子,我这把年纪本来应该你背我,现在净反套儿!”
我嘿嘿嘿地笑了两声打哈哈:“您老有的是机会让我背。”我爸又叮嘱几句,就开车值班儿去了,让我们回来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
李子想了想,对我说:“带你去个吹风的好地方。”
他推着我走了没多远,拐进了商贸大厦。商贸大厦是城里的地标性建筑,不带地下,总共二十五层。下面十五层都是商场和餐厅,上面十层是写字楼,一般不咋上去。我们院儿就在商贸大厦儿边上,当初也是因为这,这一片儿的房子卖得特别贵,还是李叔借给我爸钱,我家才买了房子。
“来这儿干啥啊!不是说要去吹风吗?我不想在屋儿里待着……”
“别叨叨,有本事你下来自己走。”
“……没本事。”
李子完全无视了我的抗议,推着我进了电梯。我再一次觉得大哥的颜面荡然无存。我就想不明白了,李子咋突然这么强势了?原来乖乖的听话的跟着我的小孩儿呢?
我略一思索,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好像每次都是我听李子的话。但是有感觉不太一样,原来的李子好像更温和一点,让我不知不觉就顺着他了,不像现在这样儿这么有压迫感。仔细一想李子是有点反常,最近的情绪波动也大了,连带着面部表情都多了。这种情况是啥时候出现的?好像是学校那次停电?不不不,还要早一点儿,差不多是天宁出生的时候……
正想着,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抬头一看,电子屏上扑闪着两个红色的数字“25”。
“诶,二十五层不是不让进吗?”
“谁说的?”
“……但是没见有人上来过?”
“没人上来过不代表不能上来啊。”
出了电梯,我才知道为啥二十五层没人上来。
不知道啥原因,商贸大厦的顶层竟然还是空的,按说这种旺铺应该早就有人抢着买了。但是我现在看到的,是一片灰色的水泥地板和空荡荡的白色屋顶。
李子推着我转过几根柱子,到了一扇巨大的窗户前,他扳开了窗户上的几个锁,把窗户拉开,一阵风“呜”的刮进来,高处的空气和下面果然不一样,凉的很,也干净的很。
我被吹的一个哆嗦,头发都乍蓬起来。
“吹着风没有?”
“吹着了,就是就风儿有点喧嚣啊?”
李子挑了挑眉,把窗户关小,只留一条缝,推着我到旁边去,风就冲不着我了。
我朝窗户外面看,看到的是一片空阔,无边无际的蓝天蔓延到视野极处,成了一道白线。天空中的太阳还正好,红彤彤的,毫无遮挡的朝地上洒下大片的明亮。不时飞过几只鸟,看的清楚它们身上被风带起的翎羽。
从窗户缝儿吹进来的风,发出一种尖锐的呼号声,好像不成调子的箫声,就给眼前的这天,这太阳,平添了一份悲怆。
“你往下看。”
我眼珠子往下一转,就看到一道一道流动的细线,又或是一片一片黑色移动云团,还有一些闪烁着的彩色光斑。
“好看么?”
“好看。和平常看的太不一样了。”
“这是个画画儿的好地方。”
“你啥时候发现这个地儿的?”
“没多长时间,也就是刚开学那会儿吧。”
我又低头去看下面的人群车辆,看到它们一点一点的挪动着,一片一片的汇集着,聚成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在这里是听不到街上的喧嚣的,就像是再看一部默片,唯一的伴奏就是风声。
看了一会儿,我觉得眼花,扭头看李子,李子还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面看,我撇撇嘴,其实比起蚂蚁似的人,我还是觉得青天白日的更有气魄。
李子就那样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陷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我觉得李子的眼神儿再看外面,但其实那些画面只是走马灯一样在李子眼珠子表面过了一遍,根本没往心里去。
“李子?”
“嗯?”
“你瞅啥呢瞅那么久?”
“瞅人啊。你不觉得么?稍微站的高一点,就会觉得低于这个高度的东西都很渺小,根本不入眼。我们现在才站在大楼上,那老天爷看我们是啥样儿?估计根本看不到吧。”
“老天爷?老天爷啥时候管用过?我让他保我考试150,哪次实现过?”
“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每个人站的高度都不一样,那其他不和我们在同一高度的东西,或者是其他人,我们是不是就看不在眼里了?”
李子这话把我问住了,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但是人的眼光的确就是这么狭隘,只能看到本身周围的,与本身密切联系的,而下意识的舍弃或者排斥与本身相异的。
所以一个人太过优秀会被排斥,身体有残疾也会被排斥,太过善良会被排斥,太过可恶也会被排斥。总之一切和大众不同的东西,都是异类,异类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孤立,被遗忘,然后默默消亡,社会就是如此来维持其和谐。
李子这一个问题让我想得脑瓜仁儿都是疼的,我问他:“为啥突然问这个?”
李子收回一直投在窗外的视线,把焦点聚回我身上。
“小凡,你想不想再要个弟弟妹妹?”
“不是有你和天宁了吗?”
“那要是光有天宁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啊,咋会光有天宁呢?没有你,哪儿来的天宁?”
“那要是我不是你弟弟呢?”
“你这个问题就更奇怪了,你不是我弟儿难不成还是我爹?”
李子听了又扭过头去,半晌没说话。
我看着李子沉默的侧脸,不由得问:“李子……你烦躁啥?”
李子听了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还是那么站着,双手垂在身侧,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逮到的孩子。
“你……”
“别说话。”李子打断了我的继续追问,走到我身后,双手虚虚环住我的肩膀,下巴抵在我头上,轻轻的说:“小凡,你知道不?我特别喜欢你。”
我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又弹开,血液迅速的流向每根神经末梢,浑身暖暖的。
“嗯,我知道。”
感觉到李子的脑袋在我头顶磨蹭了两下,我捏紧了拳头,又说:“我也特别喜欢李子……”
然后我感受到了李子的笑声,通过身体传来的震动。
他扳过我的下巴亲了一下,问:“你爸会不会怪我耽误你?”
“不会,要怪早怪了。”
太阳慢慢偏西,风也越来越凉,我估摸着我爸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就和李子说要回去。
李子点点头,重新锁了窗户,推着我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灯泡儿霉了,闪闪烁烁的,等电梯门完全合上了,灯泡儿也彻底灭了。电梯还在正常运行,封闭的电梯间里只有电子屏闪着红光,显示着不断变换的数字。
我倒是不感觉有啥,但是灯一灭,身边的李子浑身就绷起来了,我能感觉到他死死的捏着轮椅靠背儿,连呼吸都变浅了。
“李子?你怕黑?”我摸索着把左手搭在李子手上,李子在轻轻的抖着。
“……地窖……”李子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弯下腰把头埋进我的肩窝里。我哄小孩儿一样地轻轻拍着他的头顶,不知道说啥好,就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从二十五楼到一楼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这会儿却显得格外漫长。李子紊乱的呼吸和心跳,还有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无一不提醒我,李子曾经所受的伤害无法消弭。李子选择性遗忘的东西,为啥现在又会突然想起来呢?总要有个诱因啥的吧……难道李叔李姨还没有发现李子的不正常吗?
想到这儿,我记起来那天我洗完澡儿,李叔来病房对李子说,要带他去见个人,但是被李子拒绝了,当时李叔是不是要带李子去看心理医生?如果是,李子为啥不愿意去?
电梯终于到了底儿,李子出了电梯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我给我爸打了电话说我们要回去了,然后李子就径直推着我回了家。
到了楼下,没见着我爸的车,到是见着辆纪检局的车。
李子瞟了那车一眼,又朝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眼睑,面无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李子这表现,这纪检局不会是来找李叔的事儿的吧?
没多久,我爸回来了,看见了纪检局的车,叹了口气儿对李子说:“咱上去再说。”
我爸让李子也回了我家,安置好了我,才到了茶,坐在沙发上,跟李子说:“你……最近一段先住这儿吧,不要回家去,你爸那边儿有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