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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太后笑道,“怎么好这样轻辱出家人。”
出家人弄权狎妓的难道又少了?皇帝不屑一顾,心知这话说出来又要遭太后白眼,他索然无味地起了身,冲内侍使个眼色,便离席而去。
皇帝一走,众人议论起道一来,更加畅所欲言了。太后又笑又叹,“果真有这样的家世门第,这样的相貌人品,出家为僧是可惜了。”
众人嗡嗡说话声直在耳畔萦绕,话题总是围绕着檀道一。阿松听得心浮气躁,被愗华在案下捻了捻手,示意她去看旁边一席。刚才碰倒瓷瓶的女子已经恢复了镇定,在众人的絮语中一径沉默,娟丽秀雅的面容略带轻愁。
“是谢娘子。”愗华只当阿松没认出来,在她耳边轻声道。
谢羡随元脩一同被押赴洛阳,连谢氏也被迫举家搬迁了来。相比愗华得遇故人的雀跃,阿松对这宴席再提不起半点兴致,她放下筷子,东张西望地站起来。
“夫人要更衣吗?”有宫婢眼尖,先凑了过来,悄悄牵起阿松的衣袖,“奴领夫人去。”
阿松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宫婢几眼,微微颔首,跟着她离开宴席,来到侧殿。这里大概是太后休憩的地方,有围屏矮榻,铜镜妆匣,宫婢道:“夫人先坐一坐。”退出去后,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阿松喝了酒,脸上微微发烫,她慢慢掖着领口,忽觉鼻端有点清淡辽远的檀香味道。
案上是太后常看的佛经。设有求道,无有情|欲,当自慎护,所行安隐,将御佛道,救亿众生——这是她在玄圃亲眼看见道一抄写的。
矮榻对面是一人高的佛龛,帷幕低垂,檀香就是从那里来的。阿松轻轻走过去,手指掀开帷幕,里头供的是一尊褒衣薄带,细眼长眉的清秀佛像,被洁白的烟气缭绕着。
有人自背后拥著她,在她耳畔轻笑道:“窥视太后起居,你胆子这么大?”
阿松猝然放下帷幕,转身退后一步,见来人正是提早离开的皇帝。他裘衣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身上是一袭窄袖襕袍。北朝的人穿着类胡风,更显得男人高大矫健。
阿松做出一副受惊的表情,慌忙下拜,“陛下……”
皇帝握住阿松的手腕,把她拉到面前,欣赏着她泛着芙蓉色泽的脸庞,皇帝笑道:“听说元脩在秦淮河上见到你,有花风漾漾,明月濯波,元脩还当你是花妖变的。”
阿松迅疾的心跳平复下来。这是她初次得以近在咫尺地打量桓尹——她觉得,他生得不讨厌,甚而有点让她想起薛纨——她嘴边便露出一抹笃定的、自矜的微笑,将皇帝轻轻推开,阿松抚着领口,往外不经意地一瞥,“外头朗朗乾坤的,陛下也眼花了?”
皇帝放开阿松的手,坐回案边,捧了盏冷茶在手上,含笑的目光在阿松身上流连,“没眼花。我看得清楚,你不是花妖,是人。”他坐得端正,眼神却轻佻了,“是活色生香的美人。”
阿松幽幽地说:“樊将军说,陛下亲口下令,要抓妾来建康请罪,妾请过罪了,能放妾回建康了吗?”
皇帝一把将阿松拽到腿上,笑道:“不能。”
阿松拦住他的手,“这是太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