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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最最喜欢的阿青啊,她才会把所有的难过和悲痛都一口咽下。
她要她的孩子们,孙儿们,都沐浴在爱里长大,她要她的丈夫走出过去,要一个圆满的家。
她紧紧地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像孩提时把我抱在膝盖上,一次次地教我说话,教我喊“阿妈”、喊“外公”、喊“阿青”那样。
她说:“所以阿星,谢谢你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的眼泪淹在她的颈边,泣不成声。
那之后,我其实常想,或许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惦念着记恨着,把某件事放在心上十几年,其实说到底,小的时候想要一个“真相”,等到成为大人了,要的却不过只是一句理解。
在阿青的默许下,那一盒剪报成为了我的“所有物”。
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那里头零星的信件一个一个字看完,翻来覆去,好似也就此看完了我父母短暂却也盛大的一生,那种复杂的感觉无从形容。
却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找到了生命的来处与归途,再也不用只是羡慕着旁人家父母双全的孩子,而默默失落于,我从未参与过我父母亲一星半点的生活。
再后来,阿青也告诉我,虽然我父亲的陵墓并不对外开放,但我母亲就葬在上海。
在外公和阿青的陪伴下,我去她墓前拜祭过几次,在她“与本人不符”,相当素净的白玉碑旁,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也去过一趟香港,远远看过一眼我素未谋面的爷爷奶奶,奶奶很慈祥,看我的第一眼,似乎就认出了我,但是或许是出于保护,因为他们身份的敏感,她只是往我手里塞了满满当当一个首饰盒,便搀着爷爷离去。
外公很好奇,闹着要把首饰盒里头的金手镯给我戴上,阿青拍开他的手,他便独自生着闷气,不一会儿又凑过来,孩子气地咕哝着:“我也给你准备了很多,阿嫣,爸爸给你准备了山一样的嫁妆。”
顿了顿,又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笑着:“阿星还是小朋友呢,不急着嫁人,等她长大了,我也要给她准备很多很多嫁妆,不管她嫁到哪,都有底气说话,谁也不能欺负她。”
阿青掰过来他的脸,“那你仔细看看,这是怀瑜还是阿星?”
外公看了我好半天。
末了,却眨眨眼,笑了,皱纹挤在一处,眼神倒亮堂堂的。
他说:“……当然是阿星啊,阿青,你真笨。”
原来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并非永远的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