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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宽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如此挫败的滋味了。而这种挫败并不是所谓的打不过,斗不过,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势来看,哪怕阿六再能打也不过是一个人,外头的御前近侍也是因为没有得到他的指令,于是没贸贸然闯进来而已。
可是,张寿从刚刚的说到现在的做,种种言行举止全都出乎意料,再加上赵国公朱泾又在旁边说一些动摇他的话,哪怕他只是生出一点点对自己这破釜沉舟之举的质疑,那也是这难缠的翁婿俩最大的成功。
然而,既然已经不惜把某些事对赵国公朱泾剖析得明明白白,楚宽当然不会就此退缩。朱泾这样的人,说话做事稳重到犹如文官,他不用担心人会大嘴巴满世界宣扬。如果没有他强行要见张寿这一遭,也许朱泾就连对皇帝也要斟酌许久之后才会选择性透露一些他的话。
可做都做了,他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再加上如今各种心愿一一了却,最大的祸害也一个个铲除,他已经谈不上多大的牵挂了,生死既然都置之度外,大逆不道,罪该万死都无所谓了,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因此,楚宽稍稍退后了两步,见阿六也退到了张寿身前,他就淡淡地说:“张学士说得也许没错,我确实应该学一学。可是,一个九章堂便那般艰难,一座公学更是引来攻谮无数,你那新学的倡议一说就引起那么绝大的反弹,你觉得学海无涯,可天下腐儒却能淹死你!”
“传说太祖初年,天下有官营的药局和医士,保证无钱的贫民能够得到医治;天下有数不清的官学和义学,能够让贫儿能够读书;天下还有不计其数的官营善堂,能够让民间再无冻饿而死的弃儿,而且但凡生而不举,或溺死或活埋的残忍父母,全都会得到严惩……”
“而所有的这些,全都是因为驱除鞑虏后,官府囤积了大量无主田地分发贫民,又收拢无数财富作为后备,方才能够做到。如今,天下承平已久,纵使由外而内的大位更迭发生过两次,但清洗掉的不过一批曾经的高官权臣,那些盘踞在各地的缙绅地主却依旧越来越富。”
张寿虽说被阿六扶了起来,但此时听着楚宽这些话,他却禁不住有些牙疼。看来楚宽的病比预想中更重啊,这是扳不回来了?
而正当他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家岳父那低沉的声音。
“太祖皇帝驱除鞑虏,恢复天下衣冠,确实是古今少有的明君贤主,但你怎么就确定,当时那所谓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就真的如你现在所说?史家的春秋笔法,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尤其是粉饰圣君明主的时候,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如同《旧唐书》中还好歹略提一提唐太宗的不是,到了《新唐书》,就连他诛凶杀弟的恶行都不提。这还是宋人写唐史,那唐人写唐史,甚至写隋史,岂不是更加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