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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空微微挑眉有些愣神。木头段儿?这小丫头隔了这么多年竟是还记得这句玩笑话。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便看着应儿抡起了一把斧子掖到了他手里。
“这是什么?”
“快去劈柴,不然怎么吃饭。”
他被应儿推到了柴火堆边上,有些哑然。自己这双手提过剑也杀过人,如今竟是要来劈柴?这叫什么待客之道?
然而应儿朝着他粲然一笑,说着“木头哥哥好好干”,一转身便又消失在了他身后。
段明空劈好了柴掂了掂手里的斧子,不知道为什么便将那些杂念通通弃之脑后了,满脑子反而都是她那声“木头段儿”……转眼开了饭,他们四个大男人坐在席上,而蒲风和应儿不上席,也不知道躲在屋子里又悄咪咪说着什么私房话儿。
黄酒泡了咸甘梅温得正适口,裴彦修千载难逢地默许归尘喝上几盅。当年杨家出事的时候,段明空是北镇抚司的千户,而裴大夫还供职在镇抚司衙门里,专门给锦衣卫和诏狱里的犯人们看病。
那时候段明空还不足弱冠的年纪,可以说这天上地下就佩服杨焰这一个人。他听说杨焰哥哥因着结党营私被关进了诏狱自也是不信的,可后来证据越来越多,再加上夏冰总提起此事,他有些动摇了。所以当他再见到李归尘之时,见他颓丧且又苟且偷生的样子,那种幻灭感击碎了他多年来的一切坚持。
段明空的酒量一向是浅得可怕,再加上他今晚满怀心事,没喝几杯便上了脸儿,目光有些涣散,显然是醉了。
张渊正说笑着当时不识蒲风乃是女子的窘事,便提到了他二人为何还不趁早要个孩子,毕竟归尘今年也有三十四了。
李归尘摇摇头微笑道:“许是我当年伤得狠了些,到底是根基不行了。”
裴彦修一听这话轻轻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枝节,他自然明白是李归尘在帮蒲风开脱,也是怕她听到了走心。
而段明空一听李归尘这么说,忽然就一反常态地直勾勾望着他道:“如果我当年再成熟些,就不会疑你会干那种事情……甚至哥哥你逃出诏狱的事我都不曾知道……为此我……自责了很久。”
他说着说着,喉头一涩竟是哽咽了。
连裴彦修都没见过段明空如此失态的样子,且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让人腌心,便打着马虎眼道:“你瞅瞅,段大人喝了这么点酒就醉了……”
李归尘垂眸看着杯盏里面的梅子,继而望着段明空平静道:“没关系,说出来便好了。明空,我从来也没埋怨过你。那一劫是跑不掉的,现在想开了,也觉得受些苦头也无所谓了,只是……”
只是他对母亲和如儿负有的债,此生算是无计可消除了;如今应儿能重回家中,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话头子一挑起了头,裴彦修闷头喝着酒,也很难不去想起那几年的日子——归宁寺的拾花和尚自乱葬岗捡回了不成人形的他,而自己足足将他医治调养了一年余才算是将他的命捡了半条回来。
芦不押,闹羊花……这些东西都是一顶一的毒物,却也是麻沸散的组成,才能施针刀术。若非是他舍了这条命一意孤行非要用,估计这一辈子也就是瘫在床上了。人道是接筋接骨多半也会落下残疾,可归尘硬是咬着牙练得自己大抵恢复如初,这里面的痛苦与挫败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