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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伯鉴似乎看出了李归尘到底在想什么,他轻轻拍了拍李归尘的肩膀,颔首微笑道:“朕有时在想,如果当年不曾救你……或者,任你在那破茅屋里自甘堕落下去,现在是不是就会少了这些顾虑?
朕应该叫你杨焰,还是李归尘?先皇考昭宗皇帝当年曾和朕说起过你,说你桀骜不驯不堪为用,所以魏銮想杀程渡气焰的时候,便也放手任着他们一并带杨家卷了进去。无论你是四品的镇抚,还是现今的指挥使兼任太师,一日跌下云端,也只是朕一念之差罢了。”
李归尘黯然看着他,有些沙哑地无可奈何道:“臣一早就该知道,当年白河旁的杀尸案怎么就这么巧让臣撞上了,那案子又怎么像是一个小小的屠户所为?圣上果然是用心至深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驿馆和潜龙时期的圣上初见之时。”
朱伯鉴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可曾怀疑过蒲风?你的结发妻子?张渊自第一次落榜之后,朕对他的策论颇为赏识,他便是朕的人了。你又可知朕想找这么一个人安插在你身边是有多困难?
张渊收蒲风为大理寺的书吏再到评事,故意将那些让朕棘手的案子都推到了蒲风身上。若非是蒲风,朕知道那杀尸案你根本就不会掺手的,朕也知道你心疼她,必然不会自己置身事外。
如此一来,你便是有了软肋,也是入了朕的麾下。景王虎视眈眈,先皇身在应天府不得照应,满朝臣子无一人可依靠,朕将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杨焰,你便是要如此报答朕的恩情?”
“恩情?”他苦笑,原来这一切也无非都是些骗局,而他一直都生活在这些圈套里,形同提线木偶……赏识,褒奖,无非是拉拢,全成了笑话。
“那你就以为段明空就干净吗?宁远侯很早之前就已经投奔景王了,他做过的事情,朕比你清楚。这皇权从来都沾满了鲜血还有欺骗,所以我父皇坐不得这位子,所以朕可以。你不同于程渡、张全冉、冯显……不同于任何臣子,你让朕觉得不可控。
是朕高估了你……如果王顺的案子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他们都会告诉朕,这是景王干的,是景王意谋杀害了朕的元子和贵妃,朕便是有个讨伐景王的动机,可以在此大做文章……可你……再三提点,食古不化。”朱伯鉴的额角青筋暴起,就连张全冉也从未见过万岁如此盛怒过。
李归尘亦是攥紧了拳头,再无忌惮道:“如果这‘弑父’之说和陛下毫无关系的话,或许陛下根本也不用有此顾虑。”
“杨焰,好,说得真好啊。张全冉,杨大人想来说得口干舌燥了,不用等了,给杨大人奉酒罢。”
张全冉似乎一早就知道事态会发展至此,他一拍手,立马有一面色苍白的小公公哆哆嗦嗦地端着盛放琉璃盏的托盘躬身递到了他的手里。
张全冉端着这盏酒立在了李归尘身前,而朱伯鉴靠着椅背坐了下去,明黄的灯光映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他克制着情感极力平静道:“你殉职后,朕会加封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惜你没有子嗣,这位子是没人能接了。
朕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今晚的话也不会漏出去半个字。而锦衣卫的杨大人因追查贵妃案和妖言案被景王下毒残害致死,你放心,朕会亲率五十万大军为你报仇。”
李归尘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自他收纳了蒲风的那天起,这一切都已经是注定好了的。他看着面前的那一盏毒酒,心中倒也不存在什么恐惧。只不过,蒲风和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想来他此生是听不到了……他想看看应儿出嫁的样子,也想……和蒲风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如果可以贪心一点的话,他想要两个,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要长得像她,眼睛很大很好看……和蒲风在一起的日子,算一算,好像也只有短短三年。这一生说不上漫长,可他曾浪费了那么多的三年……近来心心念念的都是景王谋逆和案子的事,现在想抽空再回家看一眼……终究,不成了。
张全冉难得面露了几分悲悯神色,“杨大人,请吧。这毒不会太快,杨大人还得熬一熬。”
他并不迟疑,浊酒入喉,一路火烧火燎下去,刀刮一样,苦涩得让人的心也缩成一团了。血腥气瞬间涌上了喉头……殿外雨意依旧绵长,猩红的夜幕下竟还起了冷雾,想来夏日也将尽了。他身骑着马出了宫城,如果他可以熬得久一点的话,或许还能……留半口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