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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蒲风一长拜,几乎是无法无天地径直冲出了大殿,完全忘了这还是在宫里。
张全冉带着随从一直在殿外守着,一见到蒲风如此,便听着朱伯鉴低呼让人好生护着。小太监自是跟上去了一群,张全冉则回到了皇上身边,有些不解于为何如此优待蒲风,解决了她本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而朱伯鉴只是倚在椅背上,望着广殿再也不欲多言。
杀了蒲风,当年先帝逼死端王的丑闻便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了,他大可说这一切都是乱臣贼子的阴谋,死无对证。
可,没有人知道,甚至朱伯鉴自己也要一点一点遗忘了:当年年仅五岁的他无意听闻苏敬忠劝说他父王,可以将端王神不知鬼不觉地斩草除根……自己是如何哭成泪人一般抱着父王的腿,求他不要杀端叔叔,又如何被打得屁股开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从下人嘴里得知端王他自杀了……明明端王叔是这个冷冰冰的家族里对他最好的人,也是那个最有趣的人……可他也会被逼死,被自己的父王……他畏惧,也愤恨,自那时起,小小的心胸里刻下了一个愿念:如果有一日他坐上高位,无论如何也不要残杀自己的手足。
蒲风,是端王叔唯一的子嗣,也是自己的妹妹……多少年后,他一次又一次面临着这个抉择,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确做到了。即便御史们在史书上将给他留下无比屈辱的一笔,即便所求者终不得见,甚至背道而驰,可人世莫不如此,帝王亦如是。
再无力辩白什么……
所谓“弑父”,只是因为景王之事,他和先皇发生了冲突,当天夜里先皇便突然发病驾崩了。一直都守在先帝身边的德妃自然是怀疑太子为此弑父谋逆,满心怨恨却又不敢对外言说,只是将自己关在了翊坤宫里。朱伯鉴忙于丧仪登基等事,怎么会顾及一个小小的德妃。或许杨焰查案知道,或许他也没想到,德妃应该是因为施毒反受其害,惹得流产又神志疯癫而死。
翊坤宫里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尽数被金缨队灭口,这的确是朱伯鉴授意的,他只是怕节外生枝罢了……现在想来,曹贵妃和元子的死,也算是当年杀了那些宫女太监的报应……不然,他也该知道那翊坤宫的墙面上居然是被下了毒,连自己都险些蒙难。
一声长叹。
…………
自皇宫到城外归宁寺的路程至少也得行上半日,更别提蒲风现在的身子根本就骑不了马,马车只能绕远挑着大路来走。
自皇宫出来,蒲风已经遣人去寻应儿,告诉她速去归宁寺见哥哥。
她还不知道,应儿已经独自离开了京城,一时也难寻了。
到了太阳高照将近正午的时候,蒲风才远远地见了外城的城门。
她见过归宁寺的了花和尚,也知道归尘此前的命便是这了花和尚救的。想想自己去北镇抚司见归尘的时候,裴彦修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该想到他们是有事瞒着自己。
她从不信什么油尽灯枯,更不信积重难返那套说词,他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好好的……只有这样想着,蒲风才能将眼角里的泪逼回去。
归宁寺在松柏深处,午后的暖阳照进了木槿旁的禅院里,大朵大朵的粉白木槿开得繁盛,就像是个好兆头。
小沙弥领着蒲风径直往那位一直昏迷不醒的施主房中走去,多年后再去回想这段经历,蒲风的灵台中竟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只存留着些许的药辛味,让她觉得这的确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