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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上来甜品,贺宇川站起来出去抽烟。她又坐了一会儿,找了个藉口先走,却又在门口的院子里看见他。中式短窗里漏出暖黄的灯光,在廊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站在号称假山的乱石堆背面,面目模糊,她只看得清黑暗里一点一明一灭的烟头。
她本打算回头离开,他在黑暗里叫了一声“姜芷芃”,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她面前。
冬天的夜晚已经寒气逼人。有一刻他们站在冰冷的夜里面面相觑,瞪着对方,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说话。正常情况下,也许她该问问他和李安然相处得如何,可那又不关她的事,所以固执地不想开口。最后是他先低头,在脚底捻灭烟头,又抬头问:“圣诞节公司放假,有什么计划?”
她只知道他圣诞节还有该死的约会,有些事你明明不想知道,却总是不得已要听说。她抱紧了大衣,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口就说了谎:“公司放假,长周末正好回永平住几天,陪陪阿姨。”
走廊里的一点灯光漏在他肩膀上。她看见他停了停,淡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就转身走掉。
平安夜是周六,气象预报有雪。她留在了H城,虽然跟所有人说过要回永平。下午李安然的电话竟然还是追过来,问她:“你说,穿那款驼绒长大衣,里面是配那条赫本风连衣裙好,还是配日系文艺范的花裙子好?”
什么赫本风连衣裙,她想一想都觉得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确信贺宇川那个呆子能看出两条裙子不一样?”
李安然兴奋之余不以为忤,只说:“晚上别睡,等我电话啊,回来给你汇报详细战况。”
外面天寒地冻,她只好窝在家里。HR安排她元旦后面试Screen几个新人,她一整天都趴在电脑前面,在网上找了一堆狗狗和亚麻的面试题,打算拿来为难新人。窗外阴云不散,她看题看得头晕脑胀,再一抬眼,天已经黑了。
她这才觉得饿,去冰箱里找东西吃。屋里一片漆黑,打开冰箱才有一道亮光。
她向来习惯独来独往,那时候毕业找住处,她嫌和人合住不自由,就找了这样一个价钱便宜离公司又近的地方,旧式的小区,吃饭睡觉加班娱乐全在同一片巴掌大的空间。芷蓁曾经问: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孤单吗?她一向觉得无所谓,有时候甚至还嫌吵,隔壁的夫妇总大吵大闹,楼上的房东太太又总噔噔噔把天花板踩得掉灰,但只要她的音乐放大声一点,立刻有人来敲她的大门。
她从来没觉得孤单,除了大概这样的时候:逢年过节,外面就要下雪,屋里还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拉亮电灯,呼噜呼噜吃着泡面,干脆挖出蒙了灰尘的CD,把音乐开到最大声。电吉他和鼓声震天地响,音箱里传来FreddieMercury穿透云霄的声音,一会儿是“Wearethechampions”,一会儿是“Wewill,wewill,rockyou”,一会儿又唱到当年最初吸引她的歌,叫《爱我,象没有明天》:
Youareallsettogo,butwehaveonemoredaytogether.Solovemelikethere‘snotomorrow.
再多唱一会儿恐怕邻居就要上门。她草草吃完泡面,套上大衣去超市买东西。八点多钟,空气阴冷入骨,路人也都行色匆匆。她一边走一边给阿姨打电话报平安,阿姨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嘱咐她:“不要给我转钱,我的工资够用了。你一个人住在大城市,花销大。”
她回答:“没关系,我挣钱多,足够了。”
阿姨叹一口气:“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是要打扮的时候,不要舍不得花钱。你转给我的钱我都替你存起来了,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办嫁妆。”
如果她说她从没打算要结婚,阿姨一定会长篇大论数落她,所以她只好笑笑结束谈话:“阿姨多保重身体。”
走进超市,暖风迎面扑来。她推着购物车四处逛了一圈,偶然手伸进大衣口袋,忽然摸到口袋底里有硬邦邦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贺宇静芭比娃娃的粉色小包包。不知贺宇静的生日礼物怎么会进了她的口袋,小公主丢了东西,又不知道该怎样伤心欲绝了。她连忙打电话给芷蓁,听到贺宇静脆生生的声音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