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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便有人端着药碗走进来。
老夫人又是头热、又是咳嗽的,整个人都没了气力,也没有什么精神,并没有留意进来的人,只当是自己身边的婆子。
但,拿着汤匙的手白皙细腻,实在不像是服侍人的婆子所拥有的,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不想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老夫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梅氏。
梅氏还是一身鲜艳的大红衣裳,一手端着药盏,一手拿着汤匙,笑盈盈的说:“母亲病了,身为儿媳,我理当侍疾啊。”
一边说着,梅氏一边将汤匙送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闭着嘴巴一扭头,根本不肯吃药。
梅氏不急也不恼,手下用劲,硬是将汤匙塞进了老夫人的嘴里,并且用汤匙抵住她的舌根,直接将小碗里的药汁灌了下去。
“你、你放肆!”
老夫人被灌下大半碗的药汁,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费力的翻过身,用手指扣着喉咙,想把那些药吐出来。
梅氏好容易把药灌下去,又岂会让她得逞?
放下药盏,直接将老夫人翻转过来,又命身边的小丫鬟倒来一杯温开水,再次给老夫人灌了下去。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老夫人见梅氏这般,愈发心惊,只恨她病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心急之下,只好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快来人,梅氏要毒杀婆母,快来人啊!”
梅氏拿手帕仔细的擦着手上的水渍,淡淡的说道:“婆母,您省省力气吧。杨妈妈对您那般死忠,可您还是把她给‘大义灭亲’了,试想下,有杨妈妈这个血淋淋的例子,谁还敢对您效忠?”
这两月,梅氏一直忍着没有动手,一来是过年,二来是忙着收买宁寿堂的丫鬟婆子,三来嘛,也是等机会,老虔婆总不能无缘无故的‘病逝’吧。
如今好容易老婆子自己病了,宫里的太医已经诊断清楚,那么老婆子若是久病不愈、不治而亡,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忍了老夫人三十多年,梅氏终于能动手了,她非但没有预期中的激动,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她甚至能心平气和的坐在床前,跟老夫人闲话‘家常’,“母亲,您放心,您‘老’了以后,媳妇定会好好照顾侯爷和神佑。尤其是神佑,拜您和侯爷所赐,他是我‘唯一’的孙子,也是我唯一的指望,所以,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好好抚养他、教导他,决不让他变成他父母那样无耻的贱人。”
老夫人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身上仅存不多的力气也在一点点的流失,“你、你个毒妇,你、你竟然敢害我,还妄想抚养神佑?”
梅氏挑眉,“我为何不敢?坏事做绝的您,都活到了这把年纪,我生平却从未害过人,只办过这一两件错事,相较于您,却是善良得不能再善良的人了,我即使不能长命百岁,也应该不会比您短命!”
老夫人一生害人无数,临了还想拉着国公府同归于尽。
若不是离哥儿聪慧,又在圣人跟前有体面,陆家早就被这老虔婆害得抄家夺爵了。
这样一个歹毒凉薄的大恶人,居然还想捏着神佑,想故技重施,继续把持陆家。
只恨老天无眼,没有收了这老虔婆,这也无妨,天不收她,梅氏来收她。
“你、你~”老夫人恨不得扑过去掐死梅氏。
梅氏继续笑着说道:“婆母,您放心,儿媳妇定会以您为榜样,好好抚育神佑,将来他承了爵位,我也能跟您一样,舒舒服服的做侯府的老祖宗。唉,说起来,我们梅家也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到时候儿媳妇便挑一个说给神佑……至于齐家,啧啧,听说安阳伯最近身体不太好,世子和几个兄弟明争暗斗的抢家产,瞧他们那没出息的样子,用不了几年,安阳伯府便会沦为落魄世勋……”
“……”血直往头上涌,腹中时不时的传来绞痛,最后老夫人双眼一翻,竟直接昏死过去。
梅氏冷笑一声,“真是没用,不过是几句话就气晕了。”
其实,梅氏并没有给老夫人下毒,她又不傻,老夫人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寻常的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梅氏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她刚才给老夫人喂的只是寻常的补血汤,吃不死人可也没有什么治疗风寒的药效。
只需如此拖上三五日,老夫人便会因风寒不治而亡。
但梅氏却高估了老夫人,第三天,老夫人便去了,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吓死的——老夫人真以为梅氏给她灌了慢性毒/药,所以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中了毒,心里先一步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老夫人死了,陆离作为孙子,理应守孝。他不是承重孙,只需守一年的齐衰。
对于陆离而言,守孝和不守孝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本来他们夫妻就住在山里,轻易不出门做客。
至于忌荤腥、女色等,陆离表示也毫无鸭梨。
他本来就不是重口腹享受之人,而女色什么的,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他的阿晚?
正巧妻子又怀了身孕,两人不能同房,自然也不会犯什么‘孝期纵欲’过错。
老夫人的死,对于陆离夫妇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两口子一个继续教学、研究学问,一个继续养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中秋八月。
谢向晚瓜熟蒂落,痛了三四个时辰后,顺利产下一子。
陆离抱着红皱皱、胖嘟嘟的儿子,激动地热泪盈眶——这是他的儿子,跟他血脉相连的骨肉挚亲。
还不等夫妻两个商量着给儿子取个什么样的乳名,陆家忽然有人来报信,“侯爷老去了!”
陆延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