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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年、五年、八年、十一年,一共四次恩科,陛下从未在殿试和殿试前罢黜过考生,这是第一次。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为何突然要单独这么做,而且还唯独罢黜了这一人,因为这人得罪了皇帝,那恩科就跟他没关系了。
宋仁宗对柳永的《鹤冲天非常不满,等到柳永考中进士后,宋仁宗说了句且去填词,柳永就只能乖乖的奉旨填词了,一直到后来,开了特赐恩科,柳永这才是考了功名,宋仁宗无愧仁一字,对于得罪了自己的柳永,最终还是网开一面。
李开芳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眩晕,李开藻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疯掉吧,如此大起大落,先是少年负盛名入京,会试前一路鲜花锦簇、在国子监兴风作浪人人尊崇、到代笔事情暴露人人唾弃、忽传金榜题名,又突然遭逢皇帝特意罢黜,如此大起大落,李开藻会变成什么模样?
大抵会疯。
是一定会疯。
看榜的人络绎不绝,而李开芳站在午门前,他只要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伏阙请命的地方,李开芳在犹豫,这一脚踏出去,生死难料,可是这一脚不踏出去,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李开藻再混账,李开藻的父亲对他有恩。
犹豫了很久很久,一直犹豫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李开芳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开芳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能在去年中举,他受了恩情,这份恩情是要偿还的,现在李开藻遭逢如此大难,作为兄长,李开芳不做点什么,又如何面对伯父,面对自己呢?
他一步迈了出去,而后一步步的走到了午门前,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跪在了地上。
午门上的大汉将军早就注意到了李开芳想要伏阙又不敢,一直在等,等到李开芳行完礼的一瞬间,大汉将军极为兴奋的敲响了午门上的鼓,鼓声传入了左顺门,左顺门的宦官分辨了一下,眉头一挑,一溜烟的跑向了午门,了解了情况后,快马加鞭跑向文华殿。
「陛下,有人伏阙了!有人伏阙了!」小黄门跑进了文华殿内,跑进文华殿偏殿的小黄门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些兴奋,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朱翊钧还是听出了小黄门的兴奋。
自从上次王崇古把科道言官坑到了皇极门伏阙,被海瑞劝走之后,大明就再也没有人伏阙了,因为实在是搞不清楚,是不是被人给诓骗了,联袂的那个人,是不是来自某些人的授意,连廷杖都没得打的太监们,现在终于来活儿了!
「好!来得好!」朱翊钧猛地站了起来,连手里拼了一半的游龙号都懒得再拼了,立刻站了起来,颇为兴奋的问道:「来了多少人?谁带的头?廷杖的棍子都烂掉了,上个月刚换了新的!让缇骑们把廷杖的东西准备好!」
「走!摆驾皇极门!」
朱翊钧已经迫不及待了,伏阙,这多大的稀罕事,自然要亲自前往,别人都打上门来了,没有退缩的道理。
对于皇帝而言,朝臣们的伏阙,请求皇帝收回成命,不仅仅是在扯皇帝的嘴巴子,而是在指责皇帝,甚至控诉皇帝有错有罪于天下,一旦退缩,等同于下了罪己诏,认为自己有错,这对皇权的伤害是极为致命的。
开打死言官先河的又不是他朱翊钧,而是武宗皇帝和刘瑾,后来,道爷也打死了言官。
朱翊钧绝对不能退后一步,退一步,贱儒就会进三步!
「一个人。」小黄门面色尴尬的说道。
朱翊钧停下了脚步一挑眉头,疑惑的说道:「一个人?」
「一个人。」小黄门颇为肯定的说道:「就只有那个叫李开芳的人在午门伏阙,并不是为了科举增员,而是为了他弟弟,李开藻被涂名之事。」
「走吧去看看,缇帅,你把这个李开藻、李开芳的卷宗拿来。」朱翊钧也就是知道李开藻和李开芳兄弟二人,在路上了解之后,朱翊钧才知道,李开芳和李开藻,虽然都姓李,但性格完全不同。
朱翊钧没坐车,而是一边走一边听赵梦祐介绍这个李开芳的过往。
李开芳身世凄惨,他的父亲久病缠身,病了大概三年,终于在李开芳六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他的母亲立了贞节牌坊,要拉扯李开芳长大,但这说得容易,做起来极难,一个妇道人家,要拉扯一个六岁的孩子,多少有点困难,因为久病,家中也并无余财。
李开芳的母亲就带着李开芳求到了他父亲的本家,本就是旁系,本家对这孤儿寡母,更是冷眼旁观。
李开藻的父亲是本家大宗,最终收留了这对母子,这一养,就是二十六年之久,李开芳顺利长大,十六岁成婚后,仍然在读书,考取功名,一直到三十二岁终于中了进士,李开芳虽然叫大伯,但这个大伯,比亲爹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