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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寥一动不动,没有回答。杨之巅道:
“寥儿,你可还记得,那日晴儿出事之前,你在南山弹的那首曲子?”
沈若寥点了点头。
杨之巅问道:“能不能跟大伯说说,曲名是什么?”
沈若寥答道:“刺秦。”
“荆轲刺秦王吗?”
“是。”
杨之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淡淡笑道:
“寥儿,关于曲子本身,我们以后再说。那是一首难得的好曲子;只不过,当时你还太过稚嫩,年轻气盛。这些,都可以从曲中听出来。以前,正因为你还太年轻,大伯一直觉得,教你这门心功,为时太早,恐怕你根本无法领悟。但是现在,你已经经历了一些事情,长大了不少,就要成人;该是时候了。这秋水还心功既不是武功,便没什么招式可言,只是领悟上很难;但是由浅入深,以你的悟性,不会有问题。心功是决不能急于求成的;大伯带着你,咱们慢慢来,渐渐你会发现,这对你恢复身体,恢复武功也很有好处。”
“恢复武功?”沈若寥不由自主重复了一句,心里暗暗一沉。废掉的武功,还能再恢复吗?十六年;父亲的期望和皮鞭,他的汗水和血泪;弹指之间,灰飞烟灭,如何再寻得回来?
沈若寥轻轻道:“大伯,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再学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反正我这辈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来的。”
杨之巅叹了口气,把那本薄薄的书拿起来,递给沈若寥。
“寥儿,你先别忙着下结论;有用没用,看过了才知道啊。”
沈若寥犹豫良久,勉强接过书来,翻开第一页。那第一页上只有四个熟悉的大字,浓墨隶体书成,十分醒目:
真水无香。
夜夭山山脚之下,真水寨入口之处,上山的必经路旁,立着一块巨石,终年覆积白雪。抹去积雪,便可以看到石面之上,世代相传的这四个大字,乃是百年前山寨创始人杨真水所刻写。
他翻过这一页,背面书页上写着一段简短的文字: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畿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1]
仿佛一束流星飞过脑海,在深邃的夜空中划亮了一行清晰而深刻的篆文;分别七年来,他从没有一时一刻淡忘的秋风宝剑,剑面之上神秘的铭文,此刻跃然眼前:
上善若水,上剑秋风……
他凝视着这短短几行字,沉思了片刻,又翻过一页。出乎他所料,这一页上印的竟然是他熟悉的一篇散文: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以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
……”
沈若寥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族长。“是《庄子?秋水》,”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