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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他也曾和木秋千一起,天天早上在夜夭山东峰看日出。他曾乘兴挥剑,在峰顶的山岩上刻下“挽弓须为射九日,借取秋风换人间”之句,被族长大伯看见,便将东峰从此命名为射日峰。
泰山的日出,与射日峰上的日出,又绝对不是一个层次。夜夭山群山连绵,终年积雪;太阳从山间升起来,天亮在前,日出在后。泰山之上,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平原。太阳从平地升起来,沈若寥眼睁睁看着墨黑的夜空变了颜色,看着天边出现的鱼肚白,看着那一道白变成五色光芒,看着这五色光芒迅速扩散,朝霞映满半天。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太阳,他从来没有见过扁圆形的太阳。如此红,如此亮,仿佛比残阳更红,仿佛比日中更亮。刺破黑夜,撕裂夜空,霎时间辉映天地万物,晃得他不敢直视。寒风凛冽,风力的强劲没有撼动他,日出的万剑光芒却刺得他后退了一步,惊骇地望着那团巨大的光源迅速在地平线上蒸腾而起。他内心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虚弱。
然而那颗孤星呢?日出之前,一片漆黑之时;东边的鱼肚白在天地交接处泛起之时,上方那颗明亮耀眼的,孤独的,启明星。夜空之中,他是多么璀璨夺目,给人以方向,给人以希望,给人以信念。此时此刻,光明战胜了黑暗,他又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从来如此:太阳的升起,就注定了他的陨落;破晓的光明,却唯独是他的消亡。
寥若晨星——那是否已经注定了他一样的轨迹,一样的尽头?
挽弓须为射九日,借取秋风换人间。
“射日峰,射日峰……我有多么浅薄,多么自大,多么年轻……”
夜来香也被这泰山日出的景象深深震撼。她听到沈若寥自言自语,没有说话。
沈若寥突然看到了一片悬崖,一道深谷,在眼前豁然裂开。大雪纷飞,到处是绝路,从天到地散漫一片死亡的洁白。太阳将升;黎明将至。这时的黑暗,才是纯粹的黑暗。天地间,生命里,灵魂中。一切是如此的疼痛,如此压抑的窒息,如此尽头的绝望。他仿佛在等待日出,等待了几千几万年;他感觉自己在拼了最后一丝呼吸,尽最后一点气力,呼唤黎明;太黑了,太冷了,太痛了。天快亮起来,快亮起来吧!只要熬过今夜,只要熬过今夜!!
启明星在哪里?启明星已经落了;今夜还没有过去……
“若寥?”夜来香抓住他的臂膀,紧紧贴住他的身体,想要压制住他的颤抖。“你怎么了?”
他在战栗;恐惧的,寒冷的,疼痛的战栗。仿佛他已经灵魂出窍,仿佛他不在此处,而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绝望阴森的、黑暗无光的、毫无出路的地方。另一个世界。
“若寥,你想起什么了?”她拉着他坐下来,紧紧搂他在怀中,不停地吻他,一面焦虑地问道。
太阳越升越高了,大地越来越亮。温暖变得热烈的光芒打到二人身上。沈若寥慢慢止住了颤栗,抬起头来,望着迅速变幻着五彩的天空和浮云。脚下神州大地,一片光芒万丈,万象更新,朝气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