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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爹爹就收拾行囊,准备离开。羽衣大清早就起来,提着篮子出外。等爹爹起床,看见羽衣顶着一头露水回来了,挎着满满一篮子苦苦菜。
羽衣不说话,快速择菜,择完放到锅里洗,用开水煮。爹爹看着女儿的背影,有点吃惊。女儿煮苦苦菜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她的母亲,那个胆小谨慎,乖顺沉默的女人。好多次,她在灶前忙碌,为丈夫做苦苦菜。他是那么喜欢吃苦苦菜。
苦苦菜是生长青梁山上的一种野菜。山下人们遇上饥饿年馑,就挖苦苦菜充饥。
小时侯,挖苦苦菜的孩子群里就有他幼小的身影。他是吃着苦苦菜长大的。后来,即使他名满天下,走遍三山五岳,历经中原繁华,就算在富庶的蜀中,在唐门的日子里,他也怀念苦苦菜。
离开家乡仗剑天涯的日子里,他可以不再牵挂亲人,却无法彻底遗忘苦苦菜。
所以离家几年时间,他总会千里迢迢赶回来。
“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便是家。”唐袂常常拿这样的诗句宽慰他。然而,生长蜀地,在富贵窝里养大的娇儿,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一个吃着苦苦菜成长的孩子,对那种低贱的无名野菜怀有的情结是永远不会释然的。是深入生命底线,难以绝断的。
他用木头削出的有点粗笨的筷子挑起菜来,熟后还碧绿碧绿的,甚至比生的时节还要绿。这就是苦苦菜,贫穷时能救命,富裕时能调剂胃口的一种野菜。
羽衣默默望着爹爹,看他一下一下挑起菜,送进口里。闭上眼,咀嚼着,慢慢品砸着,他的脸上显出沉醉的欣喜。他居然像个孩子,像谗嘴的孩子遇上了难得的美味佳肴。
她悄然打量他。宽阔的脸膛,饱满的天庭,高挺的颧骨,嘴巴大得出奇,一双眉毛微微竖起,像两柄倾斜放置的利剑。整个脸上笼罩着一种黯然的颓废的又有点狂放不羁的神色。
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胆地观看过他。
她感到十分悲哀。她是个苦命的女子。刚能记事,娘就离世了。爹爹,记忆里爹爹是个陌生的称谓。大家极少提起他,爷爷不提,娘也不提,他是大家极力避免提及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