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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两扇黑漆大门后传来童子齐声朗读孝经的声音。百知子已站立在门侧围墙边缘,好像生怕被主人发现行踪。
此刻,百知子于玉申确是非常的矛盾,只要他踏入黑漆大门向主人说明来意,主人必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请求,但这主人也将长久的失去他的孩子。玄剑的威名谁人不晓,能够成为玄剑登堂入室的弟子,得以修习无上武学,又有谁会拒绝千载难逢的机遇。但父母与孩子长久的分离又是那个为人父母者可忍受的呢。百知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儿,他踌躇不决,终于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先回客栈,如果那孩子果真应是西泠阁的传人,也不在这一时半日。百知子缓缓的移动身行,向自己落脚的友朋客栈行去。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客栈之内各色人等纷繁芜杂,有的猜拳行令,有的独坐一隅,有的神情冷漠。百知子步入客栈之内,伙计早已看出这位客官与众不同,虽然不修边幅,却另有一番落拓不羁的神韵。
“先生回来了,您是在大堂用饭,还是让伙计把酒饭送到您的客房。”
小二如此殷勤,尽管百知子现在是心事无限,也不由得强装起笑脸。“凉菜热菜你看着掂配,烫一壶热酒一并送到房间里来”,边说边将三分银子送到伙计手里,“有富余银两就算是你的辛苦钱”。这一餐饭最多要一分银子,伙计自然是极为殷勤。
用过酒饭,百知子左右盘算,如何能够开得了口。这不仅是要人家父子母子骨肉分离,更重要的是万中有一这孩子不是学武的材料,又如何是好。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就跌入黑甜梦乡。
黎明,几声鸡鸣唤醒了还在沉睡的百知子。百知子梳洗已毕,用罢早饭,独自一人闷坐于靠窗的一张几案,正自思索如何与那大宅的主人去讲这段公案的由来,又如何开口去提那可能存在风险的邀约,殊不知此时与昨日已是时过境迁。
百知子信步踏出客房,房间之外已是红日高升,伙计们来来往往的照顾着店客的洗漱和饮食,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如此,但伙计之间还是时不时的交头接耳。“昨夜这一惊人消息太意外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谁有这么宏大的力量,那可是只手独擎天啊。”
百知子但只听到只手独擎天这五个字就已是大感意外,要知道武林大豪的名字轻易不会出现在平常店小二的口中,除非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而这事情大多是不好的。
“伙计,你刚提到只手独擎天,他可是这洛阳城中的詹璇,字叫孔矶的。”
“正是,客官,一看您就是外乡人,这詹大侠可是洛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豪杰,大善人,不仅可保一方平安,他还乐善好施,我们贫苦人家但凡遇到为难召窄的事情,都可以向他求助。哎,可偏食老天不睁眼呀,昨夜时分,一把天火把詹宅烧了个一干二净,据说全家老少百余口都已丧身火海。”
伙计还要继续说下去,百知子已无心再听。虽然是大白天的,百知子还是展开身形,以陆地飞腾的轻身功夫向城南詹宅奔去,独留下店小二一脸茫然。
城南,詹宅。昨日还是飞檐斗拱,黑漆大门前两座石狮子活灵活现,就连屋舍也是错落有致。今天却已灰飞烟灭。黑气大门已经轰然倒塌,放眼望去一片瓦砾。百知子从门房掠过,瞥了一眼房内,两名值夜的家院一坐一卧,样貌倒还安详。正是这样的一个姿势,倒引起了百知子的疑窦。这只手独擎天詹璇以破风八打扬名于世,武功之高足可列为当今十大高手之列,他的家院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现在这死状不见丝毫挣扎与躲避,像极了等着天火来烧自己似的。
百知子自是知道时间紧迫,料想过不多时官府必会派出班头前来勘验。于是纵身一跃,已到一名家院尸身侧畔,焦黑的尸身散发着一股异常难闻的味道。百知子俯下身,双手背在身后,仔细端详,突然之间尸身头顶靠近涌泉穴的一点亮光吸引了百知子的注意。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苏绣手帕,用右手二指轻轻的钳住这亮光所在,稍一用力,一根长约三分的铜针应手而出,百知子左手仍然背在身后,缓步踱到另一名家院尸身侧畔,又同样启出了一枚铜针。
百知子仔细端详着两枚铜针,同样是熟铜打造,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装饰的纹路。近日发生的事情接连打击着百知子的自信,因为他尽管搜尽枯肠,还是想不出铜针和使用铜针的人。百知子只好暂且放下目下的疑团,因为他可断定,虽然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这肯定不是简单的天火焚家。
再一次使出陆地飞腾的轻功,百知子迅疾的在三进大院中逡巡了一圈,死寂的静使他几乎放弃了继续搜寻。“看来想寻这只手独擎天的后天传习玄剑之学已不可能。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我刚到此处,就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目下可断定的是这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设计而成,而且这设计之人绝非单人独往,必是一个神秘而力量庞大的团体。要知道当今武林十大顶尖高手中,只手独擎天詹璇名列第七,想要一夜之间不留痕迹的绝杀全部家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这詹璇素来富有盛名,应不是因仇而起的杀戮,那还能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那这璧又是什么。”
思忖至此,一个极其轻微的声响传入百知子耳中,像是一片树叶轻轻落地的声音。百知子纵身而起,向着声音的方向寻去。不远处是花园中一株巨大的榕树,在洛阳城中能够种植一株榕树已是稀奇,何况这榕树还长得遮天蔽日。站在树下望向树顶,遒劲的枝杈茂密的树叶遮蔽了视线。不得已,百知子只好纵身跃上一条极为粗壮的树杈,落脚之时,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百知子。原来在靠近树顶的位置居然有一座由原木拼接而成的小屋子,说是屋子其实要小得多,大概只能容下一名成年人蹲坐其中,榕树之上原来还有如此机关。
天火,灭门,榕树,树屋,玄剑,武林豪客,这一串内容连在一起,必是一个惊天的讯息。想来詹璇已经预知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才打造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所在。百知子不再怠慢,在右手食指运足独门绝学——傲笑罡力,轻触树屋之门,里面仿佛传来若有如无的响动。树屋之门在罡力催动之下缓缓打开,屋内蜷曲着一名童子,睁着一双充满惊恐的眸子与百知子对视着。这小童看起来大约十余岁的样子,头发乌黑,长已及肩,眼睛由于惊恐瞪得滚圆,白皙的面皮,挺直的鼻梁,只是从抿紧的嘴巴可以看出小童虽然年纪不大,尽管十分惊恐,却也十分倔强。湖缎的衣裳,硬底的?鞋应该是从睡梦中被人抱来,还未来得及更换常服。百知子,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我是百知子,想来你是詹大侠的亲眷,而且也知道了这灭门惨祸并非天灾。”小童不言语。
“昨日我已听得你在念诵孝经,想来知道孝经的韵味,你父母在何处你可知晓。”说道父母小童眼睛里流出泪水,像断线珍珠溃堤而出。“我叫詹琪,只手独擎天是我的父亲。昨夜他老人家将我安顿在此,就一去不返,你知道他在那里吗。”
原来是詹大侠的独子,百知子开始同情他的遭遇。“你且不要悲伤,你家的事想来是一个大阴谋,而我现在也难窥门径,你且随我来,免得一会儿人多眼杂泄了玄机。且你年岁尚幼,没有一丝事故经验,万不可再向任何人道起身世。我带你去一去处,一路之上你只称呼我做叔父,连名字也暂时称作于玑,你说可好。”
小童点了点头,貌似可以分辨百知子的意图。
“你父携你至此,可有何交待,或有何物交给你。”小童坐正身体,从身下掏出一卷册页,“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相信你。”詹琪边说边把册页交给百知子。
百知子接过册页,封面用正楷书写了德道经三个字,随手打开册页,开篇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名者万物之母也,道者万物之始也。这简册原来是老子李耳的德道经。
“我们先到我下榻的客栈,随后立即动身出城,这简册我先替你保存,到了地头一并交给寻你之人。”说罢,百知子伸出左手抓住小童的右手,还看似无意的用拇指抵住詹琪的脉门,暗中运起傲笑罡力。小童哎呦一声,已是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