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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瑛想。
所谓可怖,纯粹是一种感觉,虽然无数警员就在外面忙忙碌碌,但这开着门的屋子里却死寂得不可思议,仿佛是一段食道癌晚期的喉管……三扇南窗透射的铅灰色灯光,不仅让墙壁和天花板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还在地板上铺下三块惨白如裹尸布一般的光斑,而那具尸体就躺在最中间的一块上。他头朝东,脚朝西,心口插着一把刀,两只手就握在刀柄上,不知是想拔出还是想插得更深,整个躯体扭曲得痛苦不堪,尸僵作用将这痛苦不堪的扭曲凝固——凝固得像一具刚刚出土的白垩纪化石。站在门口,看不见他的容貌和表情,却能清晰地看见他龇出很高的牙齿,白森森的牙齿上挂着一些红色的液体,像血,否则,就是正在融化的舌尖……
“跟着我走。”林凤冲递给他一个鞋套,低声说,然后他在前面带路,呈一条直线向尸体走去。楚天瑛有点奇怪,不知道这么大的屋子,干吗非要走成一条直线,后来想,可能是林凤冲怕走得太乱,破坏遗留在地面的一些足迹证据吧。“在对凶杀犯罪现场的勘察中,尸体是最后才要考虑的物证。”
《犯罪现场勘察程序》——刘思缈著。
不要把犯罪现场看成一个静态的平面,而应该视为经过一系列动态过程形成的立体空间。只关注前者的刑侦人员,往往只注意到散布在‘平面’上的物证,而前后二者兼顾的勘查人员,除了物证之外,还会注意到导致每个物证形成、所在位置及其作用的轨迹,这些轨迹揭示了物证与物证之间的逻辑关系——很多时候,轨迹往往比物证更有价值。每个刑侦人员都必须牢记,在犯罪现场,“有什么”固然重要,“为什么有”和“从何而来”更加重要!因此,刑侦人员要避免在进入犯罪现场之后,直接走向凶器或者尸体,这样可能忽略甚至破坏掉一些重要的犯罪轨迹,正确的做法是由外而内地、由周边而核心地、按照科学的程序进行勘察。
刘思缈亲自授课时的话语,又一次回响在耳际。
“等一下。”楚天瑛拉住林凤冲,“我想由外而内展开勘察,比如那个电风扇、墩布、海绵垫子、纸盒板什么的,先仔细看一下。”
“不。”林凤冲摇摇头,“天瑛,这一回,你一定要听我的,先跟在我身后走到尸体那里去。”
为什么?
楚天瑛有点糊涂,抑或,自己本来就烧开锅一样的大脑正在混沌之中……
算了,还是听林凤冲的吧。
于是,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凤冲向室内走去。
然而另外一件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林凤冲一边走,一边扭转着身子,给他照着脚下的路。
地面,再平常不过的地面,只是积了厚厚一层土,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勘验的啊,为什么要专门照给我看呢?难道是怕我摔跤?这地上一无石头二无绳索的,又不是黄山的鲫鱼背,稍一失足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何必要这般小心地照明呢?
尽管心里画了一万个问号,但林凤冲严肃的神情,还是让楚天瑛闭紧了嘴巴,一直跟着他来到尸体前。
“看出名堂来了吗?”林凤冲问。
楚天瑛蹲下身子,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仔细看了看赵大的尸体:此时此刻的赵大,和昨天白天见到时相比,嚣张跋扈的气焰一扫而空,脸上的死肉疙瘩松懈了,又圆又凸的眼珠子再无半点凶光,反倒是因为过度膨胀的缘故,令人感到他在临死前目睹了什么眼珠都要惊爆的事情!大大张开的、龇着白牙的嘴巴,更加增强了这样一种印象——与其说他是被杀死的,还不如说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也许是插进心口的刀子没有拔出的缘故,流血并不多。
“看出来了——”他喘了口粗气,回应林凤冲的提问,“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还无法确认赵大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说的名堂,不是这个。”林凤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