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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老太爷死得早,而且只留下了个梁老爷,生为世家独子的他承爵没有压力,从小锦衣玉食,是个典型的世家公子,年轻的时候尚有几分抱负,做过封疆大吏,后来几经挫折又站错队,新皇登基后一直是闲职,生活过得就越发糜烂了。
梁夫人死了后,梁翎儿对梁老爷的印象就模糊了,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面,是怎么也亲近不起来的。到底自己是女儿,虽说是嫡女,梁老爷在她身上用的心思也不及梁家大爷的一半吧。梁翎儿听到梁老爷过来了,难免留步,只能坐在一边看张氏摆脸色。
梁老爷身材较高,因为保养得好,所以看起来很显年轻。他前几日就知道梁翎儿要回门,但是没放在心上,今日本来在书房同一个丫鬟厮混,却被张氏派的人打搅了,说是姑娘回门,让他来探上一探。梁老爷久居官场闲职,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婿有些能耐,却没什么心思巴结。不过张氏整日给他吹耳边风,让他为梁家大爷做想,从梁翎儿身上捞些好处。
梁翎儿此刻端坐在常露轩的厅堂上,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略微施了点粉脂,一支翠玉钗垂在鬓角,婷婷而立。梁老爷似乎就恍惚了,梁翎儿和他的原配韩氏太像了。端坐着就像是从画中人似的。梁老爷难免感慨,自己从未挂心,女儿竟然这样大了。
梁老爷一愣神的时间,梁翎儿已经起身:“女儿给父亲大人请安。”梁翎儿说着这话时已经是两眼含泪。并不是亲热,而是恨,恨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这样敷衍,恨他让自己遭受那么多的不公。“起吧。”因为素日不亲近,如今见到女儿,梁老爷反而有些尴尬,他摆摆手,坐到张氏身边:“可留姑奶奶用过膳了?”张氏脸色不好的道:“姑奶奶是贵客,哪里会在我这里的小庙用膳?”“怎么回事?”梁老爷也觉出不对,细声问张氏。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说来也怪,张氏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姿容不出众的妇人就是能将梁老爷拿捏住。
“还不是你的好女儿?”张氏冷哼一声。梁老爷看了梁翎儿一眼,也不知道怎么询问。梁婉容就在旁边帮腔:“哎,母亲,这事也不能怪姐姐,姐姐也说了,她在汤家做不了主。虽然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既然在婆家做不了主,更要提拔自己家里人去帮衬,自己没本事却要这样捂着,到底是没娘教的。”张氏有些口不择言。梁老爷想要开口劝说,又有点闹不清楚状况。梁翎儿却忍不住:“母亲大人这话就错了,母亲既然嫁给了父亲就是翎儿的娘亲啊。如果翎儿没娘教,那不是说母亲大人疏于管教,没有尽到责任吗?”张氏被她一噎,心中想这丫头去汤家磨了一年,性子变了这许多,竟然伶牙俐齿顶撞起自己来了。见她这个样子,那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不然一定会惹出大祸来。
张氏看了梁婉容一眼,现在一定要将梁婉容送去汤家,到时候从中周旋,最好是将梁翎儿架空害死,那个秘密也许可以保存下去。
“我知道翎儿对我有许多意见,可我这后娘不好当,亲不得远不得。如今你嫁了人,过得不如意,我才觉得亏欠了你许多,想要弥补。好在你妹妹懂事,也愿意去汤家帮你。这才做主让她给汤实做妾,你却推三阻四,委实伤了为娘的心。”张氏假装难过:“老爷,你说我这娘还要怎么当?”
梁老爷大抵弄清楚是张氏想要让梁婉容嫁去汤家给汤实做妾,这样也好,梁翎儿与家人不亲,而且一年了也无所出,梁婉容要去嫁去汤家,一来她和家里的关系更亲,以后吹吹枕边风,也可以帮助梁家大爷,二来呢,要是生下一男半女也确实可以帮衬着梁翎儿。他觉得张氏的决定无不妥,便向梁翎儿道:“你母亲一片心意,你何必让她为难。”梁翎儿想不到他竟然昏庸至此,可为人子女却只得步步忍让:“不是女儿让母亲为难,是女儿无能为力,为夫君张罗纳妾本是贤妻所为,但是汤家有不立妾的规矩,不是女儿可以做主的。”“说什么不纳妾,那汤家的陈二奶奶是怎么回事?”张氏道:“你万般推脱不过是不想我和你妹妹与你走得太近,到底是嫁了个权臣,就不把娘家放在眼里了。”
“母亲大人别气。”梁婉容见争执得激烈,连忙站出来给张氏捶背顺气的:“姐姐也是,母亲一心为你作想,你何必推脱她的好意呢?”“是啊,虽说出嫁从夫,但你总归是我梁家的女儿,你母亲拳拳爱子之心,你却这样敷衍?”梁老爷搬出父亲的架子训道:“事情还未办就先回绝三分,说到底是无心办事。”
梁翎儿在汤家昏迷数月,梁家上下都是知道,如今见了父亲一句问候都没,只是帮着张氏埋汰自己,梁翎儿也是彻底寒了心。她难得再寒暄:“父亲都说了出嫁从夫,那这一切就非翎儿可以做主的。婉容妹妹身娇肉贵,又是母亲的心头肉,哪里有做妾来帮衬我的道理,还请母亲为她寻一门皇亲贵胄的好亲事。到时候翎儿一定给重金为妹妹添妆。”
梁翎儿说罢拂袖而去,恶毒的后娘,昏庸的父亲让她对这个家失望透了。没了亲情的羁绊,以后就别怪自己冷血无情。梁家大爷不是你们的心头肉吗?那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倒要看看他会怎样的下场。
梁翎儿出府时清荷已经带着两房人站在门口了。梁翎儿将清荷请到自己一顶小轿乘着,香琴便与环儿等人挤挤。临走年幼的梁白又跑来将清荷的腿抱着很是痛哭了一番,他舍不得清荷,让她早些回返。而梁泰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还来相送一番。梁翎儿对梁泰一番瞧,觉得他倒是有几分可造之才。
“清荷姑姑难为你了。翎儿知道您是祖母跟前的老人,定不会慢待你。”梁翎儿对着清河还是有些恭敬的。“姑奶奶快别这样说,清荷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只是你娘亲走得早,你的性子比较沉,加上小姐也是个文静的,两祖孙交流少,小姐很多时候未照顾到你,让你在婆家受了苦。”清荷因为是梁家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所以一直称呼老太太为小姐。梁翎儿见她和祖母的情谊深厚更是难免唏嘘:“祖母是个有福气的,周边的人都敬她爱她。”“姑奶奶也别丧气。”清荷道:“这御人之术总不是一蹴而就的。”
“对了,姑奶奶身边伺候的人有几个?”清荷问道:“除去刚刚见到香琴、环儿、秋菊。”“说来也汗颜,以前我从梁家带去丫鬟一个都不剩了,攀高枝的,存异心的。不提也罢。香琴虽可靠机敏,却和姑姑你一样是借来的。明日就要家去。”“既然这样,姑奶奶就让轿夫从向阳街走上一圈吧,那里有个大规模的牙行,采买几个回去调、教,总比从别人手上要人来得好。”梁翎儿觉得这个主意好,与其回家让刘娘子给自己送一些乱七八糟的下人来,不如自己采买。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也免得受人挟制。
清荷说的牙行在向阳街上有一个很大的铺面,其实作为牙行,大多数是将人带到府中去给主母或者管事挑选,这样大张旗鼓的开着铺面没有什么必要,不过铺面大证明信誉也好,不会出现籍贯不清、身份不明的情况。
接待梁翎儿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面白无须很是清秀。因为见了外男,所以梁翎儿只是由香琴搀着站在一边,由清荷与其交谈。那男子办事也爽利,听说是大家采买丫鬟,先是安排了内堂让梁翎儿等人入内休息,又很快张罗牙婆带了一二十个少女让其挑选。
清荷先初初过滤了几个,这才让梁翎儿相看。因为知道是大生意,所以牙婆很是上心,带去的少女也个个眉清目秀。清荷又从身形、口型、籍贯挑选出七八个丫鬟,又问了一些年龄、家庭关系。将其中家道中落的剔除,剩下了五个。
“姑奶奶,这五个身家清白,身体也算康健,看起来也有几分伶俐。”清荷道:“还请姑奶奶做主。”梁翎儿开始同清荷商量好要选四名女子。清荷如今是要她做主剔除一名去。毕竟在采买丫头时是树立权威的最好时候。
“恩。你们过来我看看。”梁翎儿喝了一口茶慢慢道。那几人慢慢过来,从走姿仪态来说,确实是经过训练,要卖入世家的。“都是伶俐的,只不过我只需要四人。”梁翎儿道:“我现在问你们一个问题。”她慢悠悠的说:“如果你们是主母的贴身丫鬟,某一天撞破男主子与主母的另一名丫鬟厮混,你们怎么办?”
梁翎儿的问题有些不合礼教,可是在世家里面很有可能发生。这个问题没有官方答案,少女们也没受过这样的训练,一时间都闹了个大红脸,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奶奶问你们话呢!快回答。”牙婆见众人沉默下来,害怕这单子生意没了,连忙催促道。
这些女子是害怕牙婆,想来平日里也挨了不少揍,如今听牙婆的训斥,就勉强出声回答。因为声音小,嗡嗡的,梁翎儿就叫她们依次回答。“奴婢桃桃,奴婢会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悄悄的退下来。”“奴婢翡翠,奴婢也会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悄悄的退下来。”“奴婢小柳,奴婢会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悄悄退下来。”“奴婢宏儿,奴婢会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悄悄退下来。”“奴婢晴晴,奴婢会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悄悄退下来。”面对千篇一律的回答,牙婆总算松了口气,非礼勿视总是没错的。可是梁翎儿冷笑一声:“你们进我汤家是要伺候主母的,撞破这种事情,难道不为主母做想,只是一心明哲保身,将此事隐瞒下去吗?”
牙婆心中想,今天遇到个刺头儿,这样的问题哪里回答得出来。今天这几个丫头别想吃饭了,她脸色一变,厅堂上五个少女也跟着变了脸色。其中叫宏儿的连忙站出来:“奴婢虽然悄悄退下来,但是会在事后寻机将此事告诉主母。”听她这样一说,梁翎儿不置可否,其他几名也跟着这样回答。只有那名叫桃桃的站在原地沉吟。
“你呢?”梁翎儿点名问她。桃桃见自己躲不过,只得勉强站出来:“奶奶刚刚的问题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这些都是假设,万一是误会呢?奴婢要是没弄清楚就去奶奶面前告状,万一害了别人怎么办?”梁翎儿听她这样回答倒是露出笑意,吩咐清荷除了宏儿其他几人都要了。
宏儿还有一些不服气,犟在原地不肯走:“奴婢想要问问奶奶,他们三人的回答与奴婢相同,为什么单单不要奴婢?”梁翎儿笑着说:“你算是伶俐的,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可是你的伶俐不够,偏偏心思也不够细,他们三人和你比起来还要蠢笨一些,可是人不怕蠢,只要跟着聪明人就够了,你吃亏在不够聪明周全,偏偏又是个不服人不服气的。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便知道了。”
牙婆见一下子卖了四个,也已经心满意足,哪里再容宏儿多嘴,连推带拽的将她拉了出去。清荷也跟着去交银子拿卖身契。剩下梁翎儿等人和四个心思各异的丫头。因为刚刚的刁钻问题,这几个丫头对梁翎儿有些畏惧,害怕是个难缠的主儿。
梁翎儿也懂得见好就收,此刻温言的询问了一番,又将自己的身份讲了一遍。汤实在民间是很有威望的,这几个丫头又是小家小户出身,一听说自己要去伺候的是汤家的主母。面上就由刚刚的惆怅变成了欣喜。嘴上还忍不住提到对汤将军的崇拜。
听到汤实的名字,梁翎儿此刻心中泛出古怪滋味,她从苏醒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汤实,此刻突然想要见到他,哪怕远远的一面也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