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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摆了张大圆桌,上面满满当当的摆了许多碗糖水元宵,还有桂花酱和蜂糖,另有几道凉菜。他们人虽不多,但孙炳的规矩不是一般的大,不光儿媳妇不能上桌,连出嫁的女儿也不能上桌,只能在边上摆筷子,原本赵氏也不能上桌,但她公公死的早,婆婆几年前也死了,她如今算是最大了,也就能坐在孙琢下首。孙瑜的妻子胡氏不在,瑾娘则挺着肚子,有特殊情况,她回了原先的自己房里休息,不用服侍桌上的诸位。因此,只有琳娘得带着青青和孙家的两个大丫鬟一起给他们摆筷夹菜。张铭虽然心疼她,也不能和孙炳抬杠,就只能随她了。
这样一来,座次的顺序依次就是以孙炳为中心,右手边依次是赵氏、刘盛和孙琢,左手边则是孙瑜和张铭。张铭挂心琳娘,食不知味,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不过他也不是这桌上的主角,整个桌上都是赵氏对着大儿子嘘寒问暖,又忙着招呼大女婿,无非就是孙炳嫌她烦了说两句,连孙琢都是低了头猛吃装鹌鹑,至于刘盛,虽然赵氏喜欢他,但孙炳恨他不学无术,因此也只敢打哈哈。
好不容易吃完,孙炳又去念他的书,赵氏和琳娘负责收拾桌子,孙瑜则招呼着刘盛和张铭,三个人围在一张矮几边上说话。
孙瑜似乎之前和刘盛说了好一通话,还意犹未尽,他也不避着张铭,就继续问道:“大妹夫,你方才说的那将田地租出去的法子不错,你也知道,我如今念书是第一要务,胡氏的陪嫁有她娘家人帮着打理,我手里那些的地却没人收拾,不如再详细说说,我看看要是可行,开了年就试试。”他又看了眼张铭,笑道:“二妹夫是天才,想来前途只会比我更远,你手里的地也得早作打算。”
张铭装腼腆,对他回了个笑:“是这个理。”
庶务是刘盛的长处,单看瑾娘的丝绸裙衫和那满头金银就可见一斑,他提起生意经就眉飞色舞,“我那法子,官面上是没有的,不过是我和几个朋友私下合计出来的东西。我就捡要紧的和你们说说,那些个大地主家,不都有仆人陪房么?他们手里地多人也多,各项收益都有管事帮着算,那些没地的破落户且不提,咱们这样手里有些地却养不起人的就有些尴尬了。”
他喝了口水,征询似的看向张铭和孙瑜。两人会意,异口同声道:“是这个理。”
刘盛得了肯定,又说起来:“我就想着,把田地散给那些人多地少的老实人家种,分他们两成收成,像村口孙大刚那样的人家肯定是愿意的,至于咱们的地一年能有多少收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不怕他们短斤少两。不用再花钱请人帮着收稻脱粒,只要到了时辰坐等收成就行了。种的不好他们自己得的也少,断不会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张铭心道,这不就是佃户么,不过是雇佣关系更明确些,主仆色彩少一些罢了。他假装不知,作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等着孙瑜发话。
孙瑜和孙炳相像,这些事务不过是心里大概有数,具体操作是一头雾水,因此尴尬道:“我听着云里雾里,像是不错,可是我自家地里的东西要给别人两成,这是什么理?”
刘盛笑答:“给收成不给钱,正好不让他们偷懒,何况,我算了一笔账,咱们当季时去找壮丁帮着看田地,像妹夫那十亩地,光收成时就得请六个人,一人一天就几十文,还要张罗大概五六天的一日三餐,地里的穗子又给他们捡去,好不容易收起来,托人帮着打谷脱粒又是一笔钱,再加上前三个月育苗插秧浇水的人工,没有三贯下不来,还欠下大笔人情,实在不划算。若是照我这个法子,给两成,也差不多是三贯,不光总额算的清楚,人情也可以免了,省的日后起纠纷、”
“还省心了。”张铭忍不住就插话了。他也暗叹刘盛精明,确实,他那十亩地只收了十五贯,一分不多,连带给那几个来帮忙的工钱也全被他算中,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盛笑道:“是这个理!”他转头看向孙瑜,“如何?大舅子,你觉得怎么样?”
孙瑜一脸纠结样,倒让人觉得亲切起来,他摆摆手道:“听着大概不错,不过我得慎重些,毕竟胡氏陪嫁的收益到不了我手上,我们俩的花费却都在我自己那些地里,眼下她又要生孩子,接下来用钱只多不少,”他苦笑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我那岳家,富归富,却促狭的很,我也不稀罕他家的钱,因此样样要计划好,唉,我又不及大妹夫精明,真真愁杀人。”
刘盛和张铭也不好接他话帮着骂他岳家,俩人就打起哈哈。刘盛见他说了这么一通,孙瑜仍旧瞻前顾后,心里虽然理解,但也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张铭算是过来人,自然清楚用佃户的好处,他也清楚,大概像燕京和江南道那种地方,早就有佃户这种东西了,孙家村人多地少,信息闭塞,也难为刘盛独自想出来。他就开口说道:“我倒觉得可以试试,孙大刚那一群人我也接触了几回,是不错的。”
刘盛还道他是安慰自己,心下感怀,就说:“你才成家立业,不必贸贸然,仔细些也好。”
张铭笑道:“我还欠着你十两没还,另外还有小五家的那许多钱,这段日子想钱只怕不比你少,若是能凭你这方法省些功夫,何乐而不为呢?”
孙瑜也有心让张铭先试水,他再看汤下菜,就帮衬道:“二妹夫少年才俊,大概想的不差。”
刘盛笑道:“既然如此,过了初八,我再和妹夫合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