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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絮心中顷刻寒凉,想那昨日夜中,玉镯忽落,碎裂俱损,竟是千里传音。想到此,无絮不觉潸然泪下,泣不成声。母亲高氏将无絮挽入怀中,爱摸其背,却也是泪眼婆娑。
自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涿郡奔丧已近月余,由于前线军务繁忙,窦氏只能就地安葬。兄弟三人此次东去奔丧,却唯独少了窦氏三子李玄霸。李玄霸天生体弱多病,虽名中有“霸”,却体内无“强”。那日夜半忽闻母亲病故,李玄霸当即昏厥。三兄弟思虑一二,决定不带玄霸同行。李玄霸多病,尤其得母亲照料最多,平日里与母亲关系也最为亲密。窦氏病亡之事给年少的李玄霸以沉重打击,自那日起,他整日郁郁寡欢,心生忧思,茶饭不想,终至卧病在床。
长孙无絮闻之,日日前往府中探望李玄霸,每日为其煎药煮食,甚至在百医无所治之时,遍查医书,欲为其寻得良方,却终得解术。
病情危重时,李玄霸终日恍惚不醒,府内上下悲戚异常。只有少夫人李建成之妻郑氏从小娇生惯养,生性怕脏恶污,常以身体不适避而不出。无絮却毫不避讳,每日服侍,陪伴左右。李家亲族也常来探望,这其中就包括李渊堂侄李孝恭。李孝恭与李建成年纪相仿,其父李安正于前线任职,他于府内留守。听闻唐国公府之事,便日日前来,甚至几次衣不解带,连日照顾玄霸。看到同样心急如焚,终日细心照料三弟的长孙无絮,不禁感概良多:“二郎若得此妇,亦何所求?”
直至五月二十日,那日傍晚,李玄霸却突然变得精神抖擞,清醒异常,与亲族也说了不少话,府内顿时欣喜。
将夜,李玄霸却独留无絮一人,与之长谈。
“四弟当好好休息才是,待病好之后,你我再做长谈。”无絮劝慰道。
面色苍白的李玄霸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招手示意无絮坐到近旁:“有些事,我只想对无絮说,以后怕再无机会了。”
“三弟?”长孙无絮心神不定。
“无絮不必言他,且听我说。”李玄霸有气无力:“我生年未及弱冠,未曾想却要命归黄泉。我与无絮虽相识日浅,但我自认颇有识人之智。无絮秉性纯厚,又聪颖善良,是唯一一个像极了我母亲的人。所以,我今日特意留下无絮,正是要道出自己的心思。”李玄霸说着瘫软无力地咳了几声,无絮赶忙扶之。李玄霸半躺下身体,喘息言道:“我有兄弟五人,唯有大哥建成、二哥世民、四弟元吉是我的同胞手足。大哥、二哥皆是文武双全,大哥更显稳重,更有威严,且内有城府。二哥更显豁达,更知谋略,且外有威信。只是大哥疑心重,做事优柔寡断,四弟元吉看似天性鲁莽,实则心细如针,重利薄义,却又智谋不足,所以从小便依仗在大哥身边。”李玄霸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
“玄霸此话何意?”长孙无絮不解其意。
“我李家世袭贵族,遇此不平之世,怕是会有大的变故。我偶习星相之术,略知一二。人言家和为贵,兄弟心性不同,若将来利之所异,只怕会生出乱子。”李玄霸终于道出心忧之事。
“这人事百态,世事无常,将来之事,谁人能测。”长孙无絮安慰道,却又一沉思不禁一问:“若真如玄霸所言,遇此时,当何解?”
“我不知,也无解术,将来之事我也是看不到了”玄霸眼中已是泪如泉涌,“若有那日,只希望我李家莫要因为兄弟反目而招致大难。”言罢,已泪湿襟衫。
“无絮,我倒是想喊无絮一声‘二嫂’。”李玄霸望着无絮最后勉强一笑,随后无奈地闭上了双眼,摆手示意无絮离开。
那日夜中,年少的李玄霸终究还是撒手人寰,命归黄泉。少年才俊,颖悟绝伦却遭此劫难,天妒英才,不禁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