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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狠狠地将手边茶盏掷在谭卓恒身上,里头的茶水茶梗浇了谭卓恒一身,白瓷碎为粉末沾在他衣袍上,足见皇帝用了多大的力气。
殿中霎时落针可闻,随侍的宫人都低下头,不敢再看。
杯盏砸身时谭卓恒踉跄了一下,但是没躲,一动不动地受了。他虽是皇帝外家母族中人,但皇帝生母早逝,与外家实在没有多少感情,谭卓恒是在才干上受皇帝重视
“常情?什么常情?”皇帝怒道,“朕告诉你,杀人偿命才是天经地义。”
皇帝冷笑:“你也说了英国公府是开国元勋,于大周是有功之臣,”他屈指重重敲在桌案上,“他永平伯府有什么?”
“永平伯府祖上也曾是高祖时期的勋贵,”谭卓恒认真道,不过后来降等袭爵,又靠恩荫才得了个伯爵,这话就不必说出口了,“永平伯本人虽然平庸无能,但做事还算沉稳,于大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帝截断他的话:“这种话就不必说了,碌碌庸才而已。”不仅是庸才,人死在他们府上,死前还受过折辱,皇帝不信永平伯会不知道,倘若他真不知情,那只能证明他确实是个十足的蠢货,皇帝不想在蠢货身上浪费精力。
他揉了揉额角,盛怒随着杯中茶水一并泄了出去,此刻冷静下来,觉出里面颇有蹊跷:“子期,你素来最重律法,不是无缘无故会替旁人求情的人,这次怎么改了性子?”
谭卓恒在朝野内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他们审狱断案,见遍了这世间最黑暗的事,谭卓恒素来嫉恶如仇,不该为朱熙这种人奔走才是。
谭卓恒心知皇帝需要的不是这种借口,他要谭卓恒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永平伯所求,不过改死为流而已,”前头说得许多话,都是为了此刻,谭卓恒道,“似朱熙那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根本受不住流放三千里的苦楚,更别提到了边疆苦寒之地还得服劳役,至多撑两个月,他一样也是死,死前还得受颠沛流离之苦。杀人不过头点地,于苦主而言,太便宜他了。”
听了这话,皇帝看向卷宗上的一处——卷上说朱熙在家时日日对妻子非打即骂,仵作为死者验尸时,写明了她身上是新伤旧伤叠加。
皇帝忍不住皱眉,对女子动手,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简直是畜生行径。
“你不是为永平伯来的,”皇帝若有所思,“你是替于氏的弟弟来的。”
大理寺和刑部也称得上同气连枝,谭卓恒便是从大理寺卿升任刑部侍郎的。于氏那个弟弟在大理寺任职,应当和谭卓恒认识,只是眼下看来,这份交情远不是认识那么简单。
谭卓恒认真说:“于翀是个难得的人才,臣欣赏他的才干,帮他一帮也不是难事。这朱熙也实在不做人,臣看不惯。”
皇帝定定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中审视居多,谭卓恒倒是表现得极为坦然。
片刻后,皇帝道:“好好说不行吗?偏要上赶着来讨骂。”
皇帝眉眼一抬,梁安就立刻为谭卓恒备上了锦布。他低声说:“谭大人快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