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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纳兰容若《减字木兰花》
半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了一夜,至天明时犹自籁籁有声,只听那檐头铁马,丁当乱响了一夜,和着雨声滴答,格外愁人似的。端嫔醒得早,自然睡得不好,便有起床气。宫女栖霞上来替她梳了头,正用早膳,去打听消息的太监已经回来了,磕了一个头方道:“回端主子话,据敬事房的小孟说,昨儿万岁爷是‘叫去’。”端嫔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些,漱了口,浣了手,又向大玻璃镜子里打量自己那一身胭红妆花绣蝴蝶兰花的袍子,对栖霞道:“咱们去瞧瞧惠主子。”
栖霞忙命人打了伞,端嫔扶了她至惠嫔那里去。雨天百无聊赖,惠嫔立在滴水檐下瞧着宫女替廊下的那架鹦鹉添食水,见端嫔来了,忙远远笑道:“今儿下雨,难为妹妹竟还过来了,快屋里坐。”只听那鹦鹉扑着翅膀,它那足上金铃便霍啦啦一阵乱响,那翅膀也扇得腾腾扑起。端嫔便道:“姐姐养的这只小虎儿,可有段时日了,只可惜还没学会说话。”
惠嫔并不着急答话,携了她的手进了屋中,方道:“那小虎儿不学会说话也好。”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妹妹没听见过说么?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前人的诗,也写得尽了。”
端嫔道:“这话我来说倒也罢了,姐姐圣眷正隆,何出此言。”惠嫔道:“妹妹如何不知道,皇上待我,也不过念着旧日情分,说到圣眷,唉……”她这一声叹息,幽幽不绝。端嫔正是有心事的人,直触得心里发酸,几欲要掉眼泪,勉强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了,昨儿乾清宫的事,还有下文呢,不知姐姐听说了没有?”
惠嫔道:“能不听见说吗?今儿一大早,只怕东西六宫里全都知道了。”端嫔唇边便浮起一个微笑来,往东一指,道:“这回那一位,只怕大大地失了算计。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照我说,她也太性急了,万岁爷不过多看那个宫女两眼,她就想着方儿算计。”
惠嫔道:“倒不是她性急,她是瞅着气候未成,大约以为不打紧,所以想未雨绸缪。谁知万岁爷竟是不动声色,这回倒闹她个灰头土脸。”端嫔道:“依我看,万岁爷也未必是真瞧上了那个宫女,不然这会子早该有恩旨下来了。要叫我说,万岁爷是恼了那一位,竟然算计到御前的人身上去了,所以才敲山震虎,来这么一下子。”
惠嫔笑道:“妹妹说的极是。”端嫔忽然起了顽意:“不知那一位,这会子是不是躲在屋子里哭。佟贵妃连日身上不好,将六宫里的事都委了她,想必今儿她终于能闲下来了,咱们就去永和宫里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