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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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在衰时，或也能从天降。

陈氏本想着中馈被夺了、女儿的名声也臊了、丈夫还锒铛入狱，什么也没有奔头了——

没想到宋老太爷带着宋庆予和宋鸾华回宋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来她这儿拿齐所有的账册与鱼鳞册！

“这又都是怎么了——!?”陈氏捂着小腹，由着宋希华搀扶着，一脸又惊又惧地看向细辛等人，“我平常待妳们可好了，现在什么权力也都交出去了、你们还想要来我这儿拿什么!?”

宋希华神色复杂地看着细辛，可后者却只回给她一抹得瑟的浅笑，随即恭敬地朝着陈氏说道，“老太爷方才发了话，说这账册与中馈还是一块儿管着最恰当。更何况几个庄子上的问题多，据悉还与买卖本来宋家应该要播下的秧苗有关。时间窘迫，还请大夫人多多配合！”

“我什么都没有做，也听不懂妳在说什么！”陈氏脸色难看地朝着细辛说道，“当初太夫人怎么让宋大总管把秧苗发配下去的，我就是让他们怎么用的！哪里还有这等买卖之事？”

细辛为难地看了古妈妈一眼，令得对方悄悄地倒退了两步，这才尴尬地低声说道，“这也是老太爷为何让奴婢来领账册的原因……二少爷方才也是据理力争，觉得只凭收获的好赖，就认定是当初的秧苗有问题未免太偏颇……可雨水不丰、别户人家的收成却还是比咱们家好上不少……”

这意思很明确了，宋老太爷和宋太夫人铁了心的要查账，根本不打算让陈氏再有拖延的借口——而这一次，可以作为挡箭牌的宋大老爷不在，陈氏得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细辛的态度强硬，在浣华堂待不过两刻钟，便是在陈氏难堪的眼神中，领着婆子们将账册与鱼鳞册给全都带走。

“姊姊手腕强硬，只怕比当初的锦葵姊姊都要强上不少——！”宋希华亲自送人到院门口，趁着人不注意，笑着轻声说道，“只可惜咱们大裕国律法有定，一人至多只能一妻一妾……现在佟玉好端端地在侬香苑里……”

“六姑娘多虑了！”细辛的表情连一丁点儿都没有变动，而是依然镇静地回了一礼，“奴婢这辈子一条贱命都是太夫人的，去留都凭太夫人做主，只怕比不得那些有野心之人了！”

说完，细辛挺直了背脊，在宋希华晦暗不明的神色之中，带着婆子们迅速地消失在通往荣禧堂的小径之中。

“六姑娘……”蝶豆始终陪在宋希华的身边，两人方才的交锋也听得一清二楚。看着细辛不受威吓地离去，这让她很是担忧起自家主子在宋家的安危。

“让妳准备的东西，都打点好了么？”宋希华就像是没有听到蝶豆的话一般，反而是转头问道，“这事得做得隐蔽又逼真，银子不是最要紧的，而是该如何把秀姐儿给带出了视线……”

“姑娘放心！”蝶豆的老子娘就是景中镇的地/头/蛇，该怎么拿曹姨娘的家人做文章，可多的是借口得用，“一切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安排妥当的！”

“事成之后，该让妳们一家脱籍的事情，我也是不会忘的。”宋希华直直地看着浣华堂的院门，彷佛正企盼着有谁能带她离开一样，“此事事关重大，妳可千万别透出去了——连百合都不可以！”

“姑娘能用得上奴婢的地方，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蝶豆笑笑地闭上眼、侧低下了头，“脱籍一事事关重大，只要姑娘您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咱们一家能一直跟着您，就比什么都要好了！”

宋希华一副孱弱的模样，这些年来可是骗了不少同情。比起一腔热血，盲目地服从着命令与保护欲形式的百合；身为一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蝶豆却很清楚，只有自己始终都如此忠心、进退有当，才不会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曹姨娘出了事，这浣华堂就有机会能再多一个女主子……”宋希华笑着回睨了蝶豆姣好的面容一眼，“到时候爹爹回来，说不准还要喜上加喜呢！”

宋秀华的亲娘身子骨本就不是特别好，这次有了身孕、只怕还是勉勉强抢地才保住了胎儿。这些日子她尽可能地替自己争取好日子过，想来也是多少有预感自己会保不住这个孩子……

蝶豆被宋希华的眼神一噎，忽地觉得背脊猛地一阵发毛。

“这……也是要看大夫人都是怎么定夺的吧？”不过好在蝶豆的反应也快，她迅速地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对着宋希华不谄媚、也不踰矩地说道，“更何况太夫人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安排，这事毕竟也算大事，姑娘就是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多想想……”

“我马上就要出嫁了，可是不怎么担心的呢！”宋希华淡淡地笑了笑，甩了袖子就旋身往偃月楼走去，完全没有再去寻陈氏的意思。

蝶豆一愣，对于宋希华说出的这个消息、倒还真是第一次知晓。

心底的不安慢慢地扩大，似是有感于宋希华并不希望她作为陪嫁，而是想要自己留在宋家当内应的打算，蝶豆顾不得周遭都是人、第一次急急忙忙地提起了裙摆，快步赶到了宋希华的身边，惊慌地喊出了声，“姑娘……姑娘、您可别不要奴婢了啊——！”

宋希华拾阶而上，听着蝶豆磕磕绊绊地在背后苦苦哀求，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回头点了点她的鼻子，温声说道，“就妳这个机灵鬼，我哪里舍得把妳留了宋家？别瞎操心了、这事儿还要有娘和祖母点头呢！我不过就是个姑娘、可没那资格管到亲爹的投上去的！”

“六姊姊说的是，若是得以插手、这个家也差不多都要散了呢——！”忽地，宋秀华偏浊的嗓音，自偃月楼的下头响起。

宋希华收了笑，故作衰弱地咳了咳，像是被惊吓了般扶住了阶梯的扶手，对着宋秀华说道，“十一妹妹这是何意？姊姊可听不懂！”

“听不听得懂，六姊姊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宋秀华大方地笑了笑，对着身边一抹恰好被楼梯口遮了只剩裙角的人影说道，“妈妈，您大老远从上京城回来、刚刚才见过祖母，要不先去母亲那儿歇歇脚，有话也能一块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