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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陪着邢夫人用完饭,又和她闲话几句,见邢夫人面露困倦之色,忙招呼锦屏她们上来服侍邢夫人歇午。等邢夫人安置好,看着她睡了过去,落春这才转身出来。至廊檐下,落春顿住脚步,机灵的品绣见状忙让茶房里的婆子抱坐褥过来铺到石阶上以便落春坐下,纱织跟着捧过一碗精致的茶来。
落春接了过来,随手放到一边的石阶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派个人去看看王大娘在忙什么,我让她带人下去用饭,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找到她后,不管她在做什么,都把她给我请过来,我这边有话要问她。”随着落春的吩咐,很快就有一个婆子去叫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王善保家的就赶了过来。
来到落春面前,王善保家的偷眼觑着落春的脸色,陪着笑,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六姑娘。”落春宛如没听到一般,恍若也没看到她这个人,径自把玩着手指,欣赏着前不久才用凤仙花染成的指甲。看到落春的态度,王善保家的脸上浮现几分尴尬之色,不由自主的把腰弯的更低一点,谄媚的笑道:“不知道姑娘叫我老婆子可有什么吩咐?”
落春仿佛才看到王善保家的一般,端正一下坐姿,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神色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派去接三姨和舅舅他们进京是王大娘的儿子和儿媳,当时我可记得王大娘可是拍着胸脯向我和母亲保证,保准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三姨他们提前进京虽然让人意外,但是这也算不上什么,毕竟赶路这事难说的很,谁知道其中有什么意外,所以早些晚些都有可能,只是不是早就说过,三姨他们来了就带他们到母亲买的宅子安顿下来,由母亲过去探望他们的,怎么突然就跑到府里来了,提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算三姨他们都是母亲的至亲,但是这府里毕竟姓贾。何况,就算上门做客,也得事先和主人说一声吧?王大娘你儿子也不是没当过差,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就算三姨他们坚持,难道他们两口子的嘴巴是被塞住了,还是被困住了手脚,连派人过来提前通报一声都不知道吗?还是觉得跟着母亲不如在邢家?正好三姨他们上京来,正缺人使呢,若是觉得邢家好,那我跟母亲说一声,让你们一家子到三姨他们那边当差就是了,反正你们本来也是从邢家出来的!”
一番话说得王善保家的面如土色,一想到一家子要是被落春送到邢家当差,她不禁打起了寒颤,瞅着落春的脸色,强笑着分辨道:“姑娘不知道,我家的大小子就是个憨货,有的时候脑子不怎么转个,大儿媳妇又是个没主意的。当时,三姑奶奶和舅老爷到京之后,我家大郎和他媳妇本来是想按照太太和姑娘的吩咐,将他们带到太太给买的宅子里去的,是三姑奶奶说他们和太太多年未见,很是想念,所以就想着到府里和太太见上一面,三姑奶奶他们坚持,大郎和大郎媳妇也不好违拗。毕竟虽然大郎和大郎媳妇是太太派去的,代表太太,但是说到底,三姑奶奶和舅老爷他们是主子,这做奴才的就算有些体面,也大不过主子……”
落春嗤了一声,轻笑着打断她:“王大娘你也别在我面前弄鬼,什么叫做奴才的就算有些体面也大不过主子?这府里做奴才的活的比作主子的更光鲜更有地位的也不是没有,你这话是把我当小孩子来哄呢?不过是你们看母亲一反常态,不仅将三姨他们接进京来,并为他们花钱买房子,还为他们的将来筹谋打算,想着今非昔比,所以才不肯得罪三姨他们罢了,若是往日,恐怕三姨他们就算再坚持,他们的话也没人会听。我还不知道你们,使得一手见风使舵的好本事。”
被落春这么数落,那点小心思全都被戳破,王善保家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干笑几声,讪讪道:“这话是怎么说,这话是怎么说……”欲辩无从辩,因为被落春说中了。“不过姑娘要是把错处全归到我家大郎他们身上,那老婆子可要替他们喊一声冤。我这儿子和儿媳虽然粗苯,但是也没不懂事到不知道要事先派人告知太太一声,只是等我家大小子他带人进府后,才知道消息并没有送到太太手中,而且跟着三姑奶奶和舅老爷他们的婆子丫头们用的都是二太太那边周瑞家的送来的客饭。”
王保善家的吞吞吐吐的把邢家人为什么不声不响的上门的缘由讲了出来。落春听了脑子仿佛被人很敲了一下,难怪,除了当家理事的王夫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背后动手脚呢!王夫人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消消停停的过日子?落春缓缓的问道:“这事我母亲知道吗?”
“太太那边在三姑奶奶上门后就派人去打听……正是因为如此,被三姑奶奶一气,太太气上加气,才厥过去的。”王善保家的忙答道。想到邢夫人被气晕过去,落春不由自主的心中生升起了火气。王善保家的见她脸上神色变幻不停,面带愤愤之色,她在一旁添油加醋说道:“二太太行事真真太过分了,这么折太太的脸面,看太太的笑话,摆明了是不把太太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二婶子本来就没把母亲放在眼里,不仅是她,这府里看得起母亲又有几个?府里捧高踩低的事常见,这也算不了什么。”落春知道王善保家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这会懒得听她的抱怨,若是有能耐反击回去倒也罢了,若是不能,在这里扯这些没盐拉醋的做什么,除了让自己越发生气之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听落春这话,王善保家的跳起脚来,不忿的说道:“姑娘这话说的,什么叫不算什么?二太太和底下人的人扫的可是太太和姑娘的脸面,而且类似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知道太太和姑娘好性,不爱计较,可是总不能这样不理论,不计较吧,不然若是这样下去,太太和姑娘恐怕越发被人欺上头来了。”
落春听得越发无趣,嗔道:“有父亲和老太太在,说什么欺不欺的?再说,王大娘这话,该不是让我一个做主子的去和奴才们去理论去吧?”要对付也是王夫人这个始作俑者,下面的人不过是看她的眼色行事,这样的奴才就算这次处置了,只要王夫人不倒,依然还有。而且这次的事,也不好去找王夫人算账。不仅仅是因为王夫人那边恐怕早在出招的时候就有所准备,已经想好应对邢夫人的质问,若是去了,说不定会掉进她的圈套,还是因为这里面邢三姨他们也有错处。真要论起来,以王夫人和邢夫人的战斗能力,届时,绝对是邢夫人这边输,邢家人的“奇葩”行为就会被传扬开来。这是嫌邢夫人的“笑话”不够多,还想再添一桩吗?
“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落春一句话为今天的事做了注脚,然后说道:“王大娘你也别在我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去看看三姨和舅舅一家可吃饱喝足,休息好了。若是已经好了,就送他们去母亲给买的宅子安置吧。”
王善保家的见落春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不免有些悻悻然,而后听到落春的吩咐,不由得一愣,愕然道:“可是姑娘不是说等三姑奶奶和舅老爷用完饭后,还有话要和他们……”对上落春的眼神,她到了嘴边的话卡在了嗓眼中再也吐不出来。王善保家的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担心的问道:“若是三姑奶奶和舅老爷他们不肯走,非要闹着要见太太怎么办?”
落春冷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说道:“亏王大娘你还是个办事老的,这点小事还用得着问我?”神色很是不耐烦,“他们不走,我就不相信你会没有不让他们走的法子?实在不行,就比照我送舅舅去应贤书院的法子。对了,送三姨他们到宅子里安顿下来,不要忘记把舅舅要用的东西给收拾出来,给他送到书院里去。”落春在王善保家的领命而去后,在后面跟着叮嘱了一句。
见王善保家的远去,落春提起的精气神骤然泄了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累的厉害,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发了一阵呆,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放到一边的茶盅拿起来,正要喝,品绣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可不能喝这个,这茶已经凉了,姑娘要喝我让人重新倒上来。”
“算了,回去再喝吧。”落春摇摇头,起身向外走。进了贾母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将屋里的丫鬟婆子全都逐了出去:“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品绣和纱织听到后,忙带着人上前服侍落春脱衣,等她躺好,放下床幔,这才款款出去。只是品绣和纱织并不敢走远,而是留在外间守着,等着落春醒来要水要茶。
落春见屋里没人了,轻轻闭上眼,一动念,就来到了自己的随身种植空间。先是在空间里大喊大叫了一阵,将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出来,这才在空间里漫步起来。路过桃林,她伸手从树上摘下一个水灵灵的粉红大桃,在溪边随便洗了洗,就大口啃了起来。
邢夫人说后悔答应她,让邢家人进京来了。别看落春在邢夫人面前表现的信心满满,一副把事情交给她请邢夫人放心的模样,但是这会落春的心情也是忐忑着的。对邢德全,落春早已经有了对策;至于邢忠一家,因为和邢夫人隔着一层,而且一切全都仰仗着邢夫人,所以纵使不堪,但是也出不了什么大褶子;难以对付的是邢三姨这个变数。今日虽然落春强势的将邢三姨压服住了,但是就邢三姨的表现来看,绝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耍无赖,不要脸皮的泼辣货,更重要的是落春和她的身份不对等,她是落春的长辈,这一点就算落春不在乎,但是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何况,这其中,落春还少算了王夫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王夫人是绝对乐意在看邢夫人笑话的事上掺上一脚的,想到此,落春不由得头疼起来了,心中也不免涌上几分后悔,觉得自己绝对是没事找事,让邢家人在老家老老实实呆着多好,何必让他们这么早进京呢。
从邢家人身上,又想到王夫人,落春不由得心头火起。看着池塘里肆意游动的鱼,落春一面啃着桃子,一面想着回击王夫人的办法。王夫人的软肋只有一个——宝玉,但是想要绕过贾母而算计宝玉可不是一件简单地事,何况还要不被人察觉到是她在暗中在动手脚。琢磨了半天,将脑瓜仁都想疼了,落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动这种事的脑子,自己实在是不擅长。她无力的叹了口气,恨恨的将手里的桃核丢到池塘,就着水边洗了洗手,然后一个闪身出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