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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致远与他约定的地方是一条长街,左右步道各栽了一排法国梧桐,两侧是旧式老洋房,围墙灰白,栅栏间有斑驳的锈迹。
阳春四月,新生的梧桐翠叶一簇一簇堆满了枝头,高大的枝干在头顶交错成网。阳光像是洒在浓荫里的碎玻璃,亮闪闪的,沿着街道一路铺过去,给幽静的长街添了一些光亮。
在不远处的下一个街口,坐落着一间朴素的小茶屋。
半墙爬山虎,一帘紫藤花,胡桃木招牌下悬挂着一块青灰色布帘,上书一个典雅的“茶”字。
“我看到茶屋了,你在里面吗?一楼还是二楼?”
颂然跑得急,找到了目标才喘着气停下来,努力探了探脖子——茶屋里光线幽暗,透过窗玻璃看不清内景。
“抱歉,我还在路上,过一会儿才能到。”贺致远不紧不慢地说,“茶屋附近有一座公交车站,看见了吗?”
公交车站?
颂然视线一转,果然发现了一座不起眼的小站。
它真的太不起眼了:木头棚,玻璃墙,一米宽的矮凳只能并排坐两个人。告示栏上插了一块绿白相间的车辆信息牌,其余都空着,说明仅有一趟车经过这儿。它本身就小,再被茂盛的爬山虎和紫藤花一挡,几乎消隐了大半。
颂然不明所以,困惑地问:“是有个小站,怎么了?”
有那么三四秒钟贺致远是沉默的,他在极度谨慎地判断着什么。即将作出的这个决定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直到开口前一刻,他还在反复权衡利弊。最终他没有心软,沉声说道:“颂然,站在原地不要动,看着车站,从一开始往上数。”
颂然蓦地僵住了。
欢悦的情绪一刹那遁隐无踪,他愣愣地望着那个小站,十指攥紧,脸色苍白,只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从天灵盖径直钻透了骨髓,凉得遍体生寒。
“不,不行,不要这样……”他缓缓摇头,颤着嘴唇嗫喏,“贺先生,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的……”
一字一字,虚薄地从嗓子眼里掐出来,抖得像是要碎了。
贺致远忍住剧烈的心疼,问他:“你不想见我了吗?”
颂然又摇了摇头,往后退去一步:“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见你,可是……”
可是能不能别逼我?别按着我的头,用我对你的感情作为人质,强迫我面对那些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