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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蒙蒙的天已经持续了多日,加上小雨滴滴答答令人好不烦恼,刚刚入冬就迎来连绵的雨季,即便是下班的高峰期人潮攒动,吴戈的小摊上基本没什么生意。匆匆忙忙的行人来去飞快,这种天气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停留,眨眼功夫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消失无踪。
靠在梧桐树下,皱皱巴巴还带着漏洞的透明雨衣里面,吴戈摸摸胸前的口袋,稀稀拉拉几声钢镚的响声,纸币薄薄几张,再这样瘪下去就没钱吃饭了。他前面正是赖以谋杀的地摊,卖的都是二手书和杂志。每本都细心修补、完善,有些年头、纸张都泛黄的书,也没有胡乱堆砌,反而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虽然经常有人有鄙视的眼光看着他,这个活一般都是年纪大、干不动体力活的人才干,哪有年级轻轻就不求上进的?谁知道这个卖旧书的青年竟然是个肄业的大学生,学的专业也够偏门——古籍修复。
这个专业每年仅招生十几人,要不是真心热爱,没人会去读。在报专业时,正好看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吴戈热血沸腾,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可惜,一向好赌的爸爸不但输掉了全家唯一的一套房子,还搭上了自己的命,妈妈直接气到吐血,在医院里没几天也撒手人寰了。
这一切让刚上了一年大学的吴戈顿时心灰意冷。他婉言谢绝了学校的助学贷款和其他同学的捐助,带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千多块钱,离开学校出来讨生活。本来想做些平民小买卖,卖卖吃的,毕竟人都得吃饭。但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擅长且心爱的优势不能丢弃,于是吴戈干脆到废品站进了一批旧书旧杂志,干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
秋天刚开始的时候,生意还不错,吴戈把自己的生意经营得有模有样,还有几个回头客。虽然赚得不多,但足够他日常生活,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过省吃俭用攒了几千块钱,刚刚还清妈妈去世前欠下的医药费。日子波澜不惊,每天天亮即出,中午收摊,傍晚再出,一天两次,还有空闲的时候研究古籍,继续自修大学未完成的学业。
他在公园里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库房,十几平米,用四个结实的木板箱拼好、铺上还算干净的被褥,当成自己的小床,整个屋子除了床和一张别人搬家丢掉的书桌和一把缺腿的椅子外,还有捡来的凑不成套的锅碗瓢盆,加上住校时的生活用品和简单衣物,构成了自己的全套家当,除此之外就空空荡荡的。虽说冬冷夏暖,能遮风避雨已经十分不错了。
管公园的张大伯是吴戈家的老邻居,看着吴戈长大又目睹了他家破人亡的凄惨,从心里同情这个孩子,就象征性的收了每月200元房租,在这寸土寸金的潭峰市,几乎等于是白送一样了。平时家里有些应季水果和蔫一些的蔬菜,张大伯经常拿来送给他。吴戈推辞了几次,张大伯干脆趁吴戈摆摊的时候,直接放在他门口,吴戈只好收下来,在心里默默记住他的恩情,想着有能力了一定要报答他。
这种鬼天气,老天爷真是不给饭吃。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年的冬天都是晴天,难得一见的暖冬。结果,冻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吴戈皱着眉抬头望望,用头“邦”的一声撞了下树干。好不倒霉,正把一个破烂的布包撞下来、砸在头上,树叶啦黑灰什么的糊了一脸。
要有人看到非乐得不行。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气极反笑,一向乐观的吴戈划拉半天,把脸上弄干净。将摊上的大雨伞往自己这边拽拽,看看前后左右都没人,这才定下心神打开瞧瞧。
破书包完全看不出年代,脏兮兮的表面,脏到形成一层油脂一样,差点掩盖了本身的深绿色。没有任何标识,看样子也没有主人,不知道在树上放了多久,也没人发现。吴戈打开书包,从黑黝黝的包里面,摸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摸上去冰冷冰冷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里面的硬东西外面还裹了一层黄色的绸缎布,虽然不懂,但吴戈直觉上觉得这块布应该不便宜,那么里面的东西应该会有些值钱吧?吴戈小心翼翼打开好几层的绸缎布,里面居然包着一个老物件——一个镜子。
看看材质,镜子应该是黄铜的,有些被氧化了表层乌黑。镜子大约手掌心大小,正面很光滑,勉强照得清人脸,但仔细看看似乎镜子里面照出了农田和远处雾蒙蒙的山,令他惊奇的是这附近根本没有农田和远山,难道是画上去的吗?镜子背面装饰着浮雕一般的花草和串珠文,跟明代的青铜器上的花纹类似,花纹中间刻着几个篆体字,吴戈仔细看了看:风月宝镜。
吴戈记得有本关于古镜介绍的古书上写过,镜子上最早的铭文只是表达吉祥的愿望,不久以后就出现了大量形式的铭文,例如“富贵无极”、“见日之光,天下大明”。还有些镜子上篆刻的铭文“上有仙人不知老”描绘的是仙人、仙境,哪个镜子上会刻风月宝镜?有点意思,吴戈打算收摊后回家查查资料。
镜子上方有个凸起,上面栓了根红绳。吴戈连个包都没有,比量了下红绳的长度,正好可以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里面。还不确定这玩意的价值,再说也没有人会把镜子挂脖子上露出来,怎么看都傻乎乎的。吴戈索性套脖子上塞衣服里,然后小心收拾摊子上的书,细心放在屁股下面一直坐着的木箱子里。
吴戈把所有的书籍杂志都放到箱子里、塑料布下面,又毫不迟疑把身上的雨衣也盖了上去,自言自语着:“书湿了可就不值钱了,人弄湿了擦擦就行。”摆摊的地方就在公园西南方向的菜市场外,蹬三轮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还好不太远。吴戈体质一般,从小比别人生病多一点,所以蹬三轮车这种重体力活干不动,每次骑车都累得一身汗,现在有空的时候他想着锻炼下身体。
虽然由于天气的关系,今天没什么生意。不过家里有早上的剩菜和米粥,吴戈心想这日子比曹雪芹老先生还好一点,起码不用把粥冻成块,再用刀划开、每顿限制吃一小块。偶尔赚钱多的日子,吴戈还能买一小块肥肉改善下生活。张大伯看他天天吃青菜,说他一脸菜色,长期下去身体要垮掉的。吴戈这才开始偶尔买肉吃。
收拾妥当,吴戈正想顶风冒雨蹬三轮车回家,吃过饭后好研究下脖子下挂的铜镜到底是什么来历。忽然从对面巷子里蹿出几个头发颜色不正常的小年轻。
“彪哥,就是他,我看见他从地上捡了个包,包里是什么东西我没看到。”一个一脑袋黄毛的小年轻向为首的个高点的人说着。个高点的人一把推开黄毛,瞪了一眼,“那包是我的,你管里面是什么东西呢,闭上你的臭嘴!”
吴戈心叫倒霉,看来他捡包的事被眼前的黄毛看到了,报告给这个高个子,他们来了好几个人,看来是打算明抢了。吴戈心知不妙,就不该打开看,直接拿走就好了。现在他们要抢,我只有认倒霉了,唉!
“朋友,我叫李三,这片都是我管。”个高的人虽然脖子上挂着跟手指粗细的金链子,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觉得难受,“我亲舅舅在这片当民警,道上的朋友抬举我,叫我一声彪哥。”
吴戈硬着头皮,弯腰点头,叫了声“彪哥”。
彪哥很满意吴戈的行为,心说有门,算这小子识相。“本来在这片摆摊,我都是收保护费的,看你新来的,又是卖旧书的,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今天天气这么差,你都出门做生意,这附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看这笔钱就免了吧。”彪哥身后那个黄毛马上龇牙咧嘴,“彪哥抬举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吴戈心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他们人多势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趋炎附势的话也讲不出口,勉强说了声,“谢谢彪哥。”
彪哥接着说,“我呢,前几天在这被小偷摸走了一个包,刚才有弟兄看你捡了包,能不能给我瞧瞧,是不是我丢的那个?”吴戈心说,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应了郭德纲说的,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这流氓会动脑筋,有什么着能抵挡呢?
只好自认倒霉,把刚才树上掉下来的包从木箱子底下翻出来,黄毛嫌吴戈动作慢,上前推了一把,抢过去献给彪哥。吴戈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想着东西都交了最好马上就能脱身。
彪哥漫不经心打开包,随意翻了翻,“哥们,你不老实啊,这包里还有东西吧?”吴戈心里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衣领下面的古镜。黄毛很不耐烦,和旁边另外一个小流氓伸手直接拽吴戈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