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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加快脚步,再往近走,常跃才发现那束光是强光手电发出来的,而且不止一道,就在那束光的后面,还有一束,是两个人。
打光的人似乎在到处搜寻什么,不像赶路,可能就是那座村子里出来的人。
张丽激动地朝那个方向挥手:“这儿有人!我们在这儿!”
也不知道在这大雨里,远处的人到底能不能听见,他们只能加快脚步。走了一段,慢慢可以看清第一个人的身影,张丽“咦”了一声。
“怎么了?”
她的语气很奇怪,好像竭力按捺着什么:“那个人……好像是部队上的?像是……我丈夫?”
刚听到“部队”两个字,常跃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离得这么远,连来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怎么能看清是谁?
就算穿的是军用雨衣,也看不出什么。这里是部队驻扎的地方,老百姓穿那种雨衣也不奇怪。
但女人的直觉根本不会考虑这种逻辑问题,张丽也不知道从哪里判断出那个人是自己丈夫,只埋头使劲走。
常跃也被她勾得也来了兴趣,两人加快脚步赶路。
到三两米远的地方,对面的人忽然叫了一声:“丽丽?”
怎么可能!让她猜准了?
张丽啊了一声,飞奔过去,和那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小姑娘也从常跃的背上下来,嘴里叫着爸爸,迈开小短腿跑去,一家三口久别重逢,场面激动人心。
常跃站在原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另一个人也从远处走过来,但是他没注意,只顾弯腰将伞捡起来,给那家人多留点时间。
——“常跃?”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理会,只低头将伞骨掰直。
——“你怎么来了?”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就面对面,距离那么近。
他看到那个相识了一生的人。
无根之水从天而降,惊雷划破天空。
——我……想念你。
一个箭步过去,武道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罩在常跃身上:“快穿上。”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能再跋涉八百里的常跃,浑身忽然变得疲惫不堪,他懒洋洋地牵动嘴角:“穿个屁啊穿,早湿透了。”
武道哪管他这一套,先把雨衣给他硬穿上,手碰到常跃冰凉的手臂,心疼得不行。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不是说尽快回去吗?”
常跃:“我来考察一下防洪股的潜力。”
他说话基本和放屁没什么差别。
武道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没受伤,而后两人额头相抵,鼻梁碰在一起,久违的碰触。
雨水从武道的额头上流下来,顺势流到常跃脸上,带着对方残存的体温,最后汇聚成细细的一条,坠在脚下的泥地里。
常跃推了他一把,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劲:“别矫情,有人。”
武道笑着看他,还是分别时候那种笑,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他知道我们的事。”
还没来得及追问,常跃就感到他冰凉的唇贴上来,温柔地含住自己,他心里一软,也就接纳了他。雨水顺着流进两人口中,带着点儿苦,但好像也有点甜。
和武道一起出来搜寻的,就是他要接的那位战友,也就是张丽的丈夫。
原来老李送武道来的时候,益明县就已经过不去了。武道在这里下车,本来打算徒步进益明,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自己的战友。
战友名叫康鹏,韧带受伤,准备跟武道去丰镇市医治。前几天雨太大,他害怕武道遭遇泥石流,于是提前出发了一步,两人正好在这个村子碰见。
在外没来得及寒暄,四个人连带一个小孩儿向村子里走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抵达村委会,才发现已经早晨六点多了,但是天依然黑压压得,看不出任何放晴的意思。
村里的电早已经断了,只有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点着一盏丁点儿大的煤油灯。
据村长说,他们现在哪儿都去不了,唯一的一点储备,还是前两年防汛任务下来的时候,村委会采购的。几件救生衣,几捆绳子而已,别的没了。
更重要的是,青壮劳力都在外面打工,现在村里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只能坐以待毙,不知道什么时候含章河就要把他们这里淹了。
武道和康鹏刚才就是出去搜寻村民的,现在除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村里的所有人都聚在村委会想办法,但都是一筹莫展。
武道把常跃安置在屋子里,给他倒了热水,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严肃地说:“这里离含章河太近了,所有人都要撤离,村里有四辆车,可以把人都带走,去开阔地带,等洪峰过去了再回来。”
常跃看了桌上的简易地图,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那图一看就是武道画的,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他还是否了武道的话,手指敲在桌子上,常跃环视周围的人:
“不能回来。这次洪水起码要两个月才能下去,房子都会塌。
你们一路走,必须一路告诉更多的人,让他们和你们一起撤离,等政府通知再回来。”
村长被他的话吓住了:“啥?!两个月?!”
常跃:“两个月。这是第一次洪峰,之后会更厉害,所有人都必须走。”他加重了语气。
有人质疑了:“你是怎么知道?”
常跃:“新闻上说的。”
村民们长时间没和外面接触,一个个都信以为真,只有武道放在常跃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他来之前也在市里看过新闻,根本没人把这次洪水当成事儿。
常跃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余光看了武道一眼,常跃忍不住紧张起来,已经做好了被他反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