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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张月明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短信给学生家长,她想请一天假不去做家教了,对方回复的很及时但有些不高兴。张月明没再回复,正式上班的人还会有请假的时候,她这只是兼职为什么不能请假?自己处处体谅别人,谁来体谅自己?付出那么多有回报吗?人善被人欺,该强硬的时候要强硬起来。跟阿曼达发生的事让她心灰意冷,不想再对任何人任何事付出热情。
胃安静了下来,没有了恶心感,身体却虚脱了,丝毫力气都没有,叠被子都要费很大的劲。张月明强撑着爬起来去买早饭,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啊。在提着早饭回宿舍的路上,妈妈打来了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月明啊,怎着最近没往家里打电话啊?学习忙不?”
张月明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清清嗓音道:“想等到中午给你打呢,这学期课不少,我想考研,买了些资料在复习。”
“哎呀,那可要吃的好点啊,整天学习多费脑子啊,我让你爸爸再给你打点钱去?”
“不,不用了,妈,钱够了,我不是还在做家教嘛,生活费足够了。”
“哦,做家教也要注意安全啊,出门在外的,外面那么多车,你走路可要注意着点啊,咱这里有个人······”
听着妈妈唠叨的声音,张月明心里渐渐明朗了起来。怎么能忘了呢?她还有爸妈,还有妹妹,还有整个家,“我是他们的希望啊,怎能如此任性妄为?爸妈知道一定会很失望很伤心的,跟阿曼达相交不过半年,自己的亲人却已经关心自己二十多年了,为了他们我也该振作起来。”
想到这里张月明提起了精神,她问了家里的一些情况,姥娘身体还好,阳明一切顺利,爸爸也没跟别人闹矛盾,妈妈的胸下面长了一个小小的肉瘤,不痛不痒,她想等忙完这一阵去医院开刀取出来。
“去哪个医院?至少得是县医院。”
“不用,去县医院跑老远,又麻烦又贵,咱们镇医院的大夫也挺好,现在镇上医院招的也都是大学生了。”
月明又问了些其他事,妈妈嘱托了几句挂断了。
她手里提着饭继续往回走,一想到家里就不那么悲伤了,多幸运,自己还有个家,就算没有了阿曼达,还有爸爸妈妈,还有阳明,生活还是能继续下去啊。早晨的气温有几分清凉,能让人眯起眼睛看太阳,树叶葱翠,道路干净,有小孩在踢足球,春天真美好。
宿舍里的人还在睡梦中,她轻手轻脚地吃完饭,又躺到床上去歇息。不做家教感觉突然多出来半天,懒懒地打发闲时光,好好休养生息,不去想太多。她打开手机想把阿曼达删掉,也是逼自己,趁着心狠的时候快刀斩乱麻。
好友里王名扬的头像在闪烁,他给她发消息可真少见。是些鼓励的话,丝毫没提到阿曼达,只是对她表示了恰当的关心。他能发来这些话表示他在释放善意,看来他想把张月明当朋友来看待。其实这次见面也让张月明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她看到他体贴细心、善解人意的一面,也不觉得他高傲了。
张月明简单回了一句“我没事”,后面跟了一张微笑的脸,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谢谢关心”。王名扬在线,很快地回复过来:“不客气”,也加了一张笑脸。
如果没有过去的那些事,没有他们在黄城的相处,没有她劝告李长虹不跟他交往所导致的二人间的矛盾,那么他们是有可能成为好朋友的。但现在两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说多了显得亲密不像他们应该有的情谊,张月明没有回,王名扬也没继续说,就这样到此为止。
张月明拿起小说来,找到有书签的那一页接着读,一个发生在加拿大小镇的故事,算是爱情故事吧。孤身一人的女孩为了赚学费来到小镇当代课老师,与那里的医生发生了恋情。医生有点嫉世愤俗,年纪也比他大,但或许这就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两人在保守的小镇秘密地在一起了,调情,最后涉及到婚姻。小镇发生了一场流行传染病——病不严重,只是流行的,传染的——学生越来越少,去结婚登记那天,医生突然对女孩说她不能再在小镇上待下去了,学生很快就没有了,她应该回去。“为什么?”“他有了别的女人了吗?”但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女孩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当天便送她走了,甚至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多年以后,两人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偶然相遇,隔着远远的打了招呼,他们都没有停下脚步。
一开始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张月明觉得很荒诞,但她知道作者是以描写现实中人们微妙的情感而著称,而不是荒诞派作家。一口气读完这个故事,确实也浑然天成没有漏洞或让读者不信服的地方,但这确实又是个充满转折和冒险的故事。突然之间人就变了,前一天还是彼此含情脉脉地两个人,隔了一夜,枕边人就抛弃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张月明想起了阿曼达,有次她跟他一起洗澡。他的吻和温热的水流一样令她陶醉,两人是如此亲密,完全地拥有彼此。转变发生在洗澡结束时,阿曼达用浴巾仔细地擦干身体各处,然后走了出去,看都没看她一眼。当时她疑惑地站在湿淋淋的浴室里,浑身冰凉。
那个片段清晰地印在张月明的脑海里,简直像发生在眼前,她跟故事中的女孩有同样的疑惑,同样被抛弃了。这不是荒诞小说,是比现实更真实的真实。顷刻之间的转变,突如其来的冷酷,没有安全感的故事,人生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痛苦的意外?人之所以为人,有别于动物,不是因为对自己原始欲望的克制,对温情的留恋和长久的维持,对配偶有稳定的理性的长久的关切吗?还是说人本来就是冷酷的,感情本身就是无情的,尽管文明了上千年,人身上的动物性还是能够时时挣脱文明的束缚,露出它本来的狰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