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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罕帖木儿图复汴梁,是月,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俱会汴城下,首夺其外城。察罕帖木儿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

刘福通屡出战,战辄败,遂婴城以守。察罕帖木儿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福通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击,败之。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敌,敌出争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纵铁骑突击,悉擒其众。福通自是不敢出。

五月,山东、河东、河南、关中等处蝗飞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尽平,民大饥。

六月,陈友谅遣其党王奉国攻信州,昼夜不息者逾旬,克,江东廉访副使伯颜不花的斤死之。

伯颜不花的斤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支,万户顾马儿以城叛,城遂陷。枢密院判官席闰出降,镇南王子大圣奴、该里丹皆死之。伯颜不花的斤力战不胜,遂自刎。部将蔡诚,尽杀妻子,与蒋广奋力巷战,诚遇害,广为奉国所执。爱广勇敢,使之降,广曰:“我宁为忠死,不为降生。汝等草中一盗尔,吾岂屈汝乎?”奉国怒,磔广于竿,广大骂而绝。时义兵陈受战败,为贼所擒,亦痛骂不屈,贼焚之。

先是,陈友谅弟友德营于信州城东,绕城植木栅,急攻之。伯颜不花的斤日夜与贼鏖战,粮竭矢尽而气不少衰。有大呼于城下者曰:“有诏!”参谋该里丹临城问何来,曰:“江西来。”该里丹曰:“如此,乃贼耳。吾大元臣子,岂受尔伪诏!汝不闻张睢阳事乎!”伪使者不应而去。时军民唯食草苗、荼纸,既尽,括靴底煮食之,又尽,罗掘鼠雀及杀老弱以食,然犹出兵大破贼。

先是,伯颜不花的斤之援信州也,尝南望泣下曰:“我为天子司宪,视彼城之危急,忍坐视乎!吾所念者,太夫人耳。”即入拜其母鲜于氏曰:“儿今不得事母矣!”母曰:“尔为忠臣,吾即死,何憾!”伯颜不花的斤因命子额森布哈奉其母间道入福建,以江东廉访司印送行台御史,遂力守孤城而死,谥曰桓毅。

六月,张士诚将吕珍围诸全州,胡大海自宁越率兵救之。

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夺堰,反以灌珍。珍势蹙,乃于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许之。王恺谓大海曰:“彼猾贼难信,不如因而击之,可大胜也。”大海曰:“吾已许人而背之,不信,纵其去而击之,不武。”遂引兵还。

七月,以辽阳贼势张甚,出搠思监为辽阳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七月,吴同佥枢密院常遇春攻衢州。

遇春建奉天旗,树栅,围其六门,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拥至城下,高与城齐,欲阶之以登;又于大西门、大南门城下穴地道攻之。守臣廉访使宋伯颜不花等悉力备御,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架千斤称钩懒龙爪,用长斧以砍木梯,筑夹城以防穴道。遇春政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门甕城,毁其所架砲,督将士攻围益急。

七月,诏以察罕脑儿宣慰司之地属资正院,有司毋得差占。察罕脑儿之地,在世祖时隶忙哥歹太子四千户,今从皇后奇氏请,故以属之资正院。

七月,命国王囊加歹、中书平章政事佛家奴、也先不花、知枢密院事黑驴等,统领探马赤军进征辽阳。

七月,赵君用既杀毛贵,其党续继祖自辽阳入益都,杀君用,遂与其所部自相仇敌。彭早住不知其所终。

毛贵部将续继祖、王士诚回益都,杀赵君用,仍奉毛贵之子为总兵,以镇山东之地,朱元璋欲知齐鲁燕冀之虚实,遣何必聚做小毛平章的伙夫。

七月,霸州及介休、灵石县蝗。

七月,以张士信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八月,倪文俊余党陷归州。

八月,吴将朱文逊、秦友谅攻无为州,取之。

八月,察罕帖木儿谍知汴梁城中食且尽,乃督诸将阎思孝、李克彝、虎林赤、赛因赤、答忽、脱因不花、吕文、完哲、贺宗哲、孙翥等攻破汴梁城,刘福通奉其伪主从数百骑出东门遁走,退据安丰。

获伪后及贼妻子数万,伪官五千,符玺、印章、宝货无算。全居民二十万,军无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献捷京师,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事。诏告天下。

察罕帖木儿谍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乃日修车船,缮兵甲,务农积谷,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

八月,蝗自河北飞渡汴梁,食田禾一空。

八月,诏以察罕帖木儿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依前便宜行事,仍赐御衣、七宝腰带,以旌其功。

八月,大同路蝗,襄垣县螟蝝。

九月,以中书平章政事帖里帖木儿为陕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九月,吴奉国*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率兵自无为州登陆,夜至浮山寨,败赵普胜别将于青山。追至潜山,陈友谅遣参政郭泰渡沙河逆战,德胜复大破之,斩郭泰,遂克潜山,命将守之。

九月,陈友谅杀其将赵普胜。

初,友谅既忌普胜,又有言普胜欲归吴者。及是愤潜山之败,友谅益欲杀普胜,乃诈以会军为期,自至安庆图之。普胜不虞友谅之图己,闻其至,且烧羊出迎,于雁氵义登舟见友谅,友谅遂执而杀之,并其军。

九月,以湖南、北,江东、西四道廉访司所治之地皆陷,诏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九月,禁军人不得私杀牛马。

九月,吴取衢州路。

时常遇春围城两月馀,攻击无虚日。枢密院判张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约降,是夕,斌潜出小西门,迎吴军入城。宋伯颜不花不知其降,犹督兵拒战。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众遂溃。总管冯浩赴水死,宋伯颜不花及院判都尼等被执。改衢州路为龙游府,进遇春佥枢密院。

九月,吴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福建行省平章,其弟国瑛参政,国珉佥枢密分院事,各给符印,仍以所部兵马城守,候命征讨。

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之,又恐见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院署事。

九月,诏遣兵部尚书伯颜帖木儿、户部尚书曹履亨,以御酒、龙衣赐张士诚,征海运粮。

伯颜帖木儿等至杭州,传诏令方国珍具舟以运,而江浙行中书省丞相达识帖睦迩总督其事。既而士诚虑国珍载粟不入京,国珍又恐士诚掣其舟,乘虚袭己,互相猜疑。伯颜帖木儿往来开谕,二人乃奉诏。

十月,诏京师十一门皆筑瓮城,造吊桥。

十月,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十月,吴元帅俞廷玉率兵攻安庆,不克,卒于军。廷玉,佥院通海之父也。

十月,张士诚兵攻江阴,吴守将吴良遣万户聂贵、蔡显率众间道出无锡三山绝其后,士诚兵遁去。

十月,张士信大发浙西诸郡民筑杭州城,分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粮远役,而督事长吏复藉之酷敛,鞭扑棰楚,死者相望。自七月兴工,至是月始毕,僚属为立碑以纪功。

初,嘉兴通判缪思恭,当张士信来攻,杨完者命典火攻,官军大捷。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统所属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数十百丈。思恭每作则先人,止则后众,劳来督罚,殊得众心,视他所筑倍坚好,士信亦无奈何。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犹未辍,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独劳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礼绝百司,犹日夕敬共王事,况小民,敢偷馀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锥,何怪杉青闸畔,烈烈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国家借此得成奖顺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犹恨不力,纵逸平章耳!”士信曰:“别驾好将息,言及杉青,犹使人肉跳不止。”

十一月,吴取处州路,石抹宜孙将数十骑出走,至建宁。

初,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石抹宜孙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以守处州。吴国公既定宁越,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之黄龙山,谋取处州。至是佥院胡大海帅师入境,石抹宜孙遣元帅叶琛屯桃花岭,参谋林彬祖屯葛渡,镇抚陈仲贤、照磨陈安屯樊岭,元帅胡深守龙泉,以拒敌。久之,右司郎中刘基弃官而归,石抹宜孙无可与谋者,将士怠弛,皆无斗志。大海乃出军抵樊岭,与再成合攻之,连拔桃花岭、葛渡二寨,进薄城下。石抹宜孙战败,弃城走,将士皆溃散。遂克处州。

胡大海部将缪美,分兵略定诸县,得叶琛,使谕胡深曰:“吾王,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时自附,将谁与僇力!且去年尔之众战而大败,今年我之师不战而胜,则天意亦可见矣。与其险阻偷生旦夕,何如改图,可以保富贵也!”深然之,乃出降。龙泉、庆元皆平。

十一月,陈友谅兵陷杉关。

十一月,红巾军三千余人渡鸭绿江窃而去,高丽都指挥使金元凤匿不报,高丽王遣户部侍郞郑之祥切责,不之罪。

十二月,关先生遣毛居敬攻高丽。

十二月,张士诚以分水之败,复遣其将据新城三溪结寨,数出寇掠,吴元帅何世明击破之,斩其将,分水兵溃去。自是士诚不敢窥严、婺。

十二月,吴国公命佥院常遇春帅师攻杭州。

杭民尚奢侈,无蓄积,城门既闭,米旋尽,糟糠与米价等。既而糟糠亦尽,以油车糠饼捣屑啖之,饿死者十六七。

十二月,徐寿辉至江州,陈友谅尽杀其部属,以江州为都,奉徐寿辉为傀儡,自称汉王。

先是,陈友谅破龙兴,其伪主徐寿辉欲徙居之。友谅恐其来不利于己,遣人尼其行,寿辉不得已而止。至是寿辉复欲往,友谅仍遣人止之,寿辉不听,引兵发汉阳。行次江州,友谅阳遣使出迎,而阴伏兵于城西门外,寿辉既入,门闭,伏发,尽杀其部属。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友谅自称汉王,立王府于城西隅,置官属。自此事权一归于友谅,寿辉但拥虚位而已。

十二月,知枢密院事兀良哈台领太不花军,其所部方脱脱与弟方伯帖木儿时保辽州,兀良哈台同唐琰、高脱因等屯孟州,与察罕帖木儿部将八不沙等交兵。已而兀良哈台独引达达军还京师,方脱脱等乃从孛罗帖木儿。

十二月,皇太子憾太平忤己,以中书左丞成遵、参知政事赵中皆太平所用,使监察御史诬成遵、赵中以赃罪,杖杀之。

是冬,诏太平子也先忽都以知枢密院事率师往讨辽阳。太平以其年少,数请改命,不允。至则遣将拔懿州省治,盗逾辽河东奔。

贺太平当相位,奏用其子也先忽都总兵取辽阳。太平意谓关先生等自晋、冀、西京历上都,兵常无留行,其破辽阳,必不能守,可以成功。其子至,则关、潘之军日治战马,一无退意。宿留不前,竟溃而归,昏夜入京,仍升为翰林集贤学士。

是夏,京师大饥,民殍死近百万,十一门外各掘万人坑掩之,鸱鸮百群,夜鸣至晓,连日乃止。太子问指空和尚,民饥何以疗之。和尚言:海运且至,何忧?

是秋,福建运粮数十万石至京师。时,朝廷以张士诚内附,封以太师衔,张士诚有粮,方国珍有船,而二人互疑,攻杀不休,而福建尚是王土,京师民由是得活。

是岁以后,因上都宫阙尽废,大驾不复时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军国之事,皆其所临决。皇后奇氏乃谋内禅,遣资政院使朴不花谕意于丞相太平,太平不答,皇后又召太平至宫中,举酒申前意,太平终依违而已。太子欲去之。

4,1360年。

正月,朔日,太祖于府门亲书桃符曰:“六龙时遇千官觐,五虎功成*封。”

正月,察罕帖木儿请以巩县改立军州万户府,招民屯种,从之。

正月,夏煜自庆元还建康,言方国珍奸诈状,非兵威无以服之。

吴国公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校。乃遣都事杨宪、傅仲章往谕之曰:及今能涤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几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修,徒为人所指笑也。国珍不省。

正月,大宁路陷。

贼陷大宁,诏也速往讨之。贼兵次侯家店,也速遇敌,即前与战,自昏达曙,散而复合。也速遣别路统兵出贼后,贼腹背受敌,大败,遂拔大宁,擒贼首汤通、周成等三十五人,磔于都市。

正月,以危素为参知政事。

正月,会试举人,知贡举平章政事八都麻失里、同知贡举翰林学士承旨李好文、礼部尚书许从宗、考试官国子祭酒张翥、同考官太常博士傅亨等奏:“旧例,各处乡试举人,三年一次,取三百名,会试取一百名。今岁乡试所取,比前数少,止有八十八名,会试三分内取一分,合取三十名,如于三十名外,添取五名为宜。”从之。

正月,张士诚破濠州,遣其将李济据之,寻又破泗、徐、邳等州。

正月,五色云见移时。

二月,中书左丞相太平罢为太保,俾养疾于家。御史台言:时事艰危,正赖贤材弘济,泰费音以师保兼相职为宜。帝不能从。

会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倡乱,骚动北边,势逼上都,皇太子乃言于帝,命太平留守上都,实欲置之死地。太平遂往,有同知太常院事脱欢者,太平子也先忽都故将也,闻阳翟王将至,乃引兵缚王至军前,太平不受,令生致阙下,北边遂宁。

二月,福建行省参政袁天禄,遣古田县尹林文广以书纳款于吴。

时义兵万户赛甫丁、阿迷里丁据泉州,陈友谅兵入杉关,攻邵武、汀州、延平诸郡县,群盗乘势窃发,闽地骚动。天禄知国势不振,故遣文广由海道来纳款,而福清州同知张希伯亦遣人请降,吴国公皆厚赏之,遣还招谕。

二月,吴将徐达克高邮,寻复失之。

三月,田丰陷保定路。

三月,吴改淮海翼为江南等处分枢密院,以缪大亨同佥院事,总制军民。大亨有治才,宽厚不挠,多惠爱及人,至于禁戢暴强,剖折狱讼,皆当其情,民皆悦之。

三月,廷试进士三十五人,赐买住、魏元礼进士及第,其余出身有差。

三月,冀宁路陷。

三月,复拜辽阳行省左丞搠思监为中书右丞相。

时帝益厌政,而宦者朴不花乘间用事,为奸利,搠思监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

三月,命孛罗帖木儿讨上都贼雷帖木儿不花、程思忠,兵次兴和,思忠奔溃。

三月,孛罗帖木儿攻蔚州贼杨诚,追至飞狐县东关,诚弃军遁,降其溃卒。

三月,吴征青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濂至建康。

初,吴国公至婺州,召见濂,及克处州,胡大海荐基等四人,即遣使以书币征之。时总制孙炎先奉命聘基,使者再往反,不起,炎为书数千言,陈天命以谕基,基乃与三人者同至。入见,吴国公甚喜,赐坐,劳之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纷争,何时定乎?”溢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公称善。基陈时务十八事,且言:“明公因天下之乱,崛起草昧间,尺土一民,无所凭借,名号甚光明,行事甚顺应,此王师也。我有两敌,陈友谅居西,张士诚居东。友谅包饶、信,跨荆、襄,几天下半,而士诚仅有边海地,南不过会稽,北不过淮扬,首鼠窜伏,阴欲背元,阳则附之,此守虏耳,无能为也。友谅劫君而胁其下,下皆乖怨;性剽悍轻死,不难以其国尝人之锋,然实数战民疲;下乖则不欢,民疲则不傅,故汉易取也。夫攫兽先猛,擒贼先强,今日之计,莫若先伐汉。汉地广大,得汉,天下之形成矣。”吴国公大悦曰:“先生有至计,毋惜尽言。”于是设礼贤馆以处基等,宠礼甚至。

吴国公尝问郎中陶安曰:“此四人者,于汝何如?”安曰:“臣谋略不如基,学问不如濂,治民之才不如溢、琛。”公然之,复多其能让。

三月,吴国公召常遇春于杭州。

遇春之出师也。吴国公戒之曰:“克敌在勇,全胜在谋。昔关羽号万人敌,为吕蒙所破,为无谋也,尔宜深戒之。”及攻杭州,战数不利,故召还。

四月,命大司农司都事乐元臣招谕田丰,至其军,为丰所害。

四月,佥行枢密院事张居敬复辽阳兴中州。

五月,日有食之。雨雹。

五月,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拥兵数十万,屯于木儿古彻兀之地,将犯京畿,使来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太半;若以国玺付我,我当自为之。”帝遣报之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命枢密院知院哈麻剌、朵儿只、秃坚帖木儿、八里达等将兵击之,行至称海,起哈剌赤采人为军,临阵皆脱黑衣,从阳翟王合势追百里,军士皆溃,三知院单马走上都。

五月,陈友谅遣罗忠显陷辰州。

五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由是方面之权悉归士诚,江浙行中书省丞相达识帖睦迩尸位而已。

五月,陈友谅兵攻池州,吴将徐达等击败之。

初,友谅既杀赵普胜,即有窥池州之意。吴国公察知之,遣使谓达与常遇春曰:“友谅兵旦暮且至,尔当以五千入守城,遣万人伏九华山下,俟彼兵临城,城上扬旗鸣鼓,发伏兵往绝其后,破之必矣。”至是友谅兵果至,其锋甚锐,直造城下。城上扬旗鸣鼓,伏兵悉起,缘山而出,循江而不,绝其归路;城中出兵夹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三千馀人。遇春曰:“此皆勍敌,不杀,为后患。”达不可,以状闻。吴国公遣使谕诸将释之,而遇春先以夜坑杀之,止存三百人,吴国公闻之不怿,命悉放还。

闰五月,陈友谅率舟师攻太平,守将枢密院判花云与朱文逊等以兵三千拒战,文逊死之。友谅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迫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

云被执,缚急,怒骂曰:“贼奴,尔缚吾,吾主必灭尔,斫尔为脍也!”遂奋跃,大呼而起,缚皆绝,夺守者刀,连斫五六人。贼怒,缚云于舟樯,丛射之,云至死骂贼不绝口。院判王鼎,知府许瑗,俱为友谅所执,亦抗骂不屈,皆死之。

云自濠州隶麾下,每战辄立奇功。因命宿卫,常在左右。至是出守太平,遂死于难,年三十九。妻郜氏,一子炜,生始三岁。战方急,郜氏会家人,抱儿拜家庙,泣谓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夫死,吾宁独生!然花氏惟此一儿,为我善护之。”云被执,郜氏赴水死。

文逊,吴国公养子也。瑗,饶州乐平人。鼎初为院判仪真赵忠养子,袭忠职,守太平,寻复姓王氏,至是与云并死于难。

闰五月,陈友谅杀其伪主徐寿辉于太平路采石,遂称皇帝,国号大汉,改元大义,已而回驻于江州。

友谅之攻太平也,挟寿辉以行。及太平既陷,急谋僭窃,乃于采石舟中使人诣寿辉前,佯为白事,令壮士持铁锤自后击之,碎其首。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群下立江岸,草次行礼,直大雨至,冠服皆濡湿,略无仪节。

闰五月,陈友谅遣人约张士诚同侵建康,士诚未报,友谅自采石引舟师东下,建康大震。

献计者或谋以城降,或以钟山有王气,欲奔据之,或言决死一战,战不胜,走未晚也,独刘基张目不言。吴国公心非诸将议,召基入内问计,基曰:“先斩主降及奔钟山者。”公曰:“先生计安出?”基曰:“天道后举者胜。吾以逸待劳,何患不克!明公若倾府库以开士怒,至诚以固人心,伏兵伺隙击之,取威制胜,以成王业,在此举也。”公意益决。

或议先复太平以牵制之,公曰:“不可,太平吾新筑垒,濠堑深固,陆攻必不破,彼以巨舰乘城,故陷。今彼据上游,舟师十倍于我,猝难复也。”

或劝自将迎击,公曰:“不可,敌知我出,以偏师缀我,而以舟师顺流趋建康,半日可达,吾步骑亟引还,已穷日矣。百里趋战,兵法所忌,非良策也。”乃驰谕胡大海以兵捣信州以牵其后,而召指挥康茂才谕之曰;“有事命汝,能之乎?”茂才曰:“惟命。”公曰:“汝旧与友谅游,今友谅入寇,吾欲速其来,非汝不可。汝今作书伪降,约为内应,且招之速来,给告以虚实,使分兵三道以弱其势。”茂才曰:“诺。家有老阍,旧尝事友谅,使赍书往,必信。”公以语李善长,善长曰:“方忧寇来,何更速之?”公曰:“二寇合,吾何以支?惟速其来而先破之,则士诚胆落矣。”

阍者至友谅军,友谅得书,甚喜,问:“康公今何在?”阍者曰:“见守江东桥。”又问:“桥何如?”曰:“木桥也。”乃与酒食遣还,谓曰:“归语康公,吾即至,至则呼老康为验。”阍者诺,归,具以告。公喜曰:“贼入吾彀中矣。”乃命善长夜撤江东桥,易以铁石。比旦,桥成。

有富民自友谅军中逸归者,言友谅问新河口道路,即令张德胜跨新河,筑虎口城以守之,命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三万人伏石灰山侧,徐达等陈兵南门外,杨璟驻兵大胜港,张德胜、硃虎率舟师出龙江关外。公总大军屯卢龙山,令持帜者偃黄帜于山之左,偃赤帜于山之右,戒曰:“寇至则举赤帜,举黄帜则伏兵皆起。”各严师以待。

友谅舟师至大胜港,杨璟整兵御之。港狭,仅容二舟入,友谅以舟不得并进,遽引退,出大江,径冲江东桥,见桥皆铁石,乃惊疑,连呼老康,无应者,知见始,即与其弟友仁率舟千馀向龙湾,先遣万人登岸立栅,势甚锐。时酷暑,公衣紫茸甲,张盖督兵,见士卒流汗,命去盖。众欲战,公曰:“天将雨,诸军且就食,当乘雨击之。”时天无云,人莫之信。忽云起东北,须臾,雨大注。赤帜举,下令拔栅,诸军竞前拔栅,友谅麾其军来争。战方合而雨止,命发鼓,鼓大震,黄帜举,国胜、遇春伏兵起,达兵亦至,德胜、虎舟师并集,内外合击,友谅军披靡,不能支,遂大溃。兵走登舟,值潮退,舟胶浅,猝不能动,杀溺死无算,俘其卒二万馀,其将张志雄、梁铉、喻兴、刘世衍等皆降,获巨舰百馀艘。友谅乘别舸脱走,得茂才书于其所弃舟卧席下,公笑曰:“彼愚至此,可嗤也。”

志雄本赵普胜部将,善战,号长张,尝怨友谅杀普胜,故龙湾之战无斗志。及降,言于公曰:“友谅之东下,尽撤安庆兵以从。今之降卒,皆安庆之兵,友谅既败走,安庆无守御者。”公乃遣达、国胜、德胜等追友谅,又命元帅余某等取安庆。德胜追及友谅于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复战,德胜死。国胜以五翼军蹴之,友谅与张定边出皁旗军迎战,又败之。友谅昼夜不得息,遂弃太平遁去,达追至池州而还。余某遂取安庆,守之。友谅还至江州,据以为都。德胜,庐州梁县人也。

闰五月,吴取信州路。

初,吴国公命胡大海捣信州,大海遣元帅葛俊率兵往。道过衢州,都事王恺止俊,乘驿至金华谓大海曰:“广信为友谅门户,彼既倾国入寇,宁不以重兵为守!非大将统全军以临之不可。今偏师尝敌,设若挫衄,非独广信不可下,吾衢先驿骚矣。”大海然之,乃亲率兵攻信州。至灵溪,城中步骑数千出迎战,大海击败之。督兵攻城,守者不能御,从溃,遂克之。先是招安郡县,将士皆征粮于民,名之曰:“寨粮”,民甚病焉,大海以闻,公亟命罢之。

闰五月,吴置儒学提举司,以宋濂为提举,吴国公命长子标从受经学。

濂首以文学受知,恒侍公左右,尝命讲《春秋左氏传》,濂进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

六月,命孛罗帖木儿部将方脱脱守御岚、兴、保德州等处。

诏:“今后察罕帖木儿与孛罗帖木儿部将,毋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信地,因而仇杀,方脱脱不得出岚、兴州境界,察罕帖木儿亦不得侵其地。”

六月,吴更筑太平城。

初,太平城俯瞰姑溪,故陈友谅舟师得缘尾攀堞而登,至是常遇春复太平,乃移城去姑溪二十馀步,增置楼堞,守御遂固。

六月,石抹宜孙以兵攻庆元,耿再成击败之,石抹宜孙战死。

初,婺州之失也,石抹宜孙之母为吴将所获,令其弟以书招石抹宜孙,石抹宜孙不至。及破处州,石抹宜孙将数十骑出走,至建宁,聚兵欲图恢复,而所至人心已散,知事不可为,叹曰:“处州,吾所守也,今吾势穷,无所往,不如还处州,死亦为处州鬼耳!”遂以兵攻庆元,耿再成击败之。石抹宜孙众溃,走竹口,欲还福建,道经桃花坑,为乡兵所邀击,石抹宜孙力战死,其部将李文彦收葬其尸。孙炎以闻,吴国公嘉其尽忠死事,遣使祭之,复处州民所立生祠。

六月,张士诚遣其将吕珍率舟师自太湖入陈渎港,分兵三路攻长兴。吴守将耿炳文亲率精兵击败之,获甲仗船舰甚众。

七月,命辽阳行省参知政事张居敬讨义州贼。

七月,孛罗帖木儿败贼王士诚于台州。

七月,陈友谅浮梁守将于光等以其县降于吴。

七月,诏孛罗帖木儿总领达达、汉儿军马,为总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命孛罗帖木儿守石岭关以北,察罕帖木儿守石岭关以南。

八月,永平路陷。

八月,诏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帖睦迩尔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枢密院事,提调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八月,诏遣参知政事也先不花往谕孛罗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令讲和。

时孛罗帖木儿调兵自石岭关直抵冀宁,围其城三日,复退屯交城。察罕帖木儿调参政阎奉先引兵与战,已而各于石岭关南北守御。

八月,贼陷孟州,又陷赵州,攻真定路。

八月,关先生复犯上都,右丞忙哥帖木儿引兵击之,败绩。

九月,孛罗帖木儿攻打王保保,想夺取其驻扎的大同。

九月,张士诚兵侵诸全,吴元帅袁实战死。

九月,欧普祥放归陈友仁。

初,黄冈人欧普祥,故徐寿辉将也,性残暴,所过室庐皆焚荡俘掠无遗,寿辉使守袁州。陈友谅弑寿辉,征兵于普祥,普祥不听其节制,乃以袁州降于吴。友谅闻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与部将刘仁、黄彬击败其众,获友仁,鞭而囚之。友谅惧,遣其太师邹普胜与普祥和,约各守其境,普祥乃释友仁归。

十月,甘露降于国子监大成殿前柏木。

十月,以张良弼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讨南阳、襄樊。

十月,诏孛罗帖木儿守冀宁,孛罗帖木儿遣保保、殷兴祖、高脱因倍道趋冀宁,守者不纳。

十月,察罕帖木儿遣陈秉直、琐住等,以兵攻孛罗帖木儿之军于冀宁,与孛罗帖木儿部将脱列伯战,败之。

时帝有旨以冀宁畀孛罗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以为用兵数年,惟藉冀、晋以给其军,而致盛强,苟奉旨与之,则彼得以足其兵食,乃托言用师汴梁,寻渡河就屯泽、潞拒之,调延安军交战于东胜州等处,再遣八不沙以兵援之。八不沙谓彼军奉旨而来,我何敢抗王命,察罕帖木儿怒,杀之。

十月,命迭儿必失为太尉,守卫大斡耳朵思。

十一月,黄河清,凡三日。

十一月,孛罗帖木儿以兵侵汾州,察罕帖木儿以兵拒之。

十一月,贼犯辽阳易州。

十二月,广平路陷。

十二月,吴国公复遣夏煜以书谕方国珍。

是岁,破头潘、关先生、沙刘二军入高丽王京。高丽王奔耽罗,其臣纳女请降,将士皆以女子配,遂与高丽如姻娅往来。高丽人各藏其马林中,一夕,传王令:除高丽声音者不杀,其余并杀之。沙刘二、关先生皆死,惟破头潘、裨将左李率轻骑万人从间道走西京,降孛罗。已而,又降扩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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