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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无首先回到家里,家里已经是乱成一锅粥。爸爸妈妈嚎啕大哭,爷爷奶奶也在捶胸顿足。还有他的前女友也混在人伙伙里,装模作样地哭鼻子抹眼泪。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有啥呢,他们在他生前的时候都嫌他不争气,说他不好好干工作,只知道喝酒喝酒,这回混了那么大的一个官职回来,他们居然还沮丧成这样子,真令人费解!他要向他们解释解释,一摸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根本无法和他们交谈。再说,他就明晃晃地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竟无一人看见他?
渐渐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和眼前这些人两世为人了,他虽然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看到他的身影。在这个空间活动着的只是他的灵魂,一个没有头颅的鬼魂。
他原先曾使用过的他的那俱无头躯体,如今正停放在一间临时搭起来的棚子中。爸爸妈妈抚摸着那个躯壳不住地颤抖,爷爷奶奶也被人搀扶着哭得死去活来。
人倒是来了不少。人群里头,悲伤的不多,帮忙的不少,看热闹的也不是没有。那是别人,他不能要求人家太多,能来凑个人数他已是感激不尽。唯独他的女友,表面上看她似乎也哀哀凄凄,但她远较他的那些亲人,别说伤心欲绝,就是眼泪也是挤出来的。哄得了别人,能瞒过他鬼府钦差?他不理解,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他看错了,但实事确实如此。他的女友名叫水月华,出水芙蓉的水,闭月羞花的月,是丰华正茂的华抑或是华而不实的华他吃不准。他虽然和她尚未拜堂成亲,但他和她已经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了,没准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龙种”哩。不是他忘恩负义,也不是他移情别恋抛下她们母子(女)不管,是因为有人误砍了他的头。他和她曾在花前月下唧唧我我,他们曾经在餐桌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他们还曾同床共枕、如胶似漆。而且他说过非她不娶,她也说过非他不嫁,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莫非她就变了?变得这样突然,这样离奇,这样让人不可思义。尽管他走了,离开了这片土地,而且肯定以后也永远不会再回来,可是有过一段时间他们曾经是密不可分的伴侣呀!有鸟儿死了配偶还要啼哭哀鸣数日,甚至悲伤地死去,人连禽畜都不如呀!人就没有这份感情?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呀!他并不要求她苦老终生不再嫁人,她还年轻,她的人生必须重新开始。然而她“开始”得也太早了些吧!还有他那位朋友,昨天还在一个桌子上喝酒,称兄道弟,俨然有“不可同日生,但愿同日死”的感觉,怎么一转眼就瞄准了他的女友呢?他和他的女友眉来眼去,没人的时候还拉拉手,俯在肩上东张西望地耳语两句,就差没有接吻了。莫非原先他们就有勾连?不会吧……水月华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说那位朋友的坏话,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塌鼻子。如果那天他不睡在塌鼻子的床上,也许丢了脑袋的应该是他。
男人交朋友向来不问长相、高矮、胖瘦,年龄、籍贯、出生什么的,朋友的条件其实最简单不过,只要合得来说得拢就是朋友。都说是“交友不善交友不善”,怎么叫善怎么叫不善?平时里尽是些头痛脑热的琐碎小事,生死存亡的大事人一生能遇见几回?忠奸两字又不写在脸上,谁知道哪个是挚友哪个是狗朋……。别别别,说朋友就说朋友,说人事不谈狗事,可别冤枉了人家狗。他回家已经好一段时辰了,怎么他的宠物狗“花花”遍寻不见呢?纪无首穿过人群,径直闪进屋子里,原来他可怜的“花花”正一个人被冷落到橱房里的墙角下,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个是食盆,一个是水碗。“花花”的待遇不错,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有人还没忘记它,居然还为它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食物,食盆里有鱼有肉,都是它平常喜欢的东西。但是它好像不太领情,水是满的,食是满的,丝毫没有动用过的痕迹。只见它眼角长满眼屎,脸上涂得胡马乱道。“花花”是个人来疯,往常这个时候,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场景,它必然是欢蹦乱跳,在人群中蹿来蹿去的,可是今天它怎么了,一点精神也没有?难道它……,这个精灵!
纪无首知道,他的无头尸身即日将被送去火化,他留在人们心目中的那点影响也将随着时日被逐渐忘却,唯有留在世上的父母爹娘,还有年老多病的爷爷奶奶,决不会把他忘记。好在,纪无首还有三年的闲暇时间,他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至于破案断案,如何找回他的那颗头颅,纪无首对此毫无兴趣,没用的东西,想它何用?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这次破案的过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