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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扫了一眼那块石头——她眼神很好,真的就是从一开始踢的那颗一直到了家门口,中间几次踢的用力些飞到了一堆当中,可她还是能找出来。
他也就这样看着她,中途好几次和闵丘说话的时候分了神。
闵丘见他走神,并没有想到只是因为这一颗小小的石头,只是觉得少年是夜深乏了,便也不露声色不着痕迹的收了口,与这二人一起共享月色。
按照陆追的意思,闵丘今夜同他睡一间,他打地铺。
阮家没有多余的房间,这样的安排已经实属不易,更别提陆追待客周到,烧了些热水给闵丘烫脚洗面,即便是小小的乡村人家也有了那么丝丝的热气。
因在路上睡了些许,阮澜没急着睡觉,陆追查看离开家的这两日家中情况,阮澜就去看了晾着的泥胚,又把明日需要用的湿泥理了出来,这才冲陆追摆了摆手,进了房间。
路上颠簸,摇的人都要散架了,闵丘和陆追未过多时便也睡下了。
夜里,陆追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身处边关,眼前是闵丘正在夜里秉烛查看地图。
陆追没见过那张地图,但他却知道,这是西北六州,是瓦哲再次来袭,闵丘奉皇命镇守。如今正是战事焦灼之时,由闵丘紧蹙的眉宇之间便可看出,此次战事并不简单。他熬了许久,熬出了一头白发。
闵丘的身子似是不太好了,是战时留下的伤,伤了肺腑。他咳的厉害,每一声都像是要把内脏咳出来一般。
陆追就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但他能感觉到心里的愤懑和不甘,就像是一团火似的,烧灼的他浑身疼痛。若是无法可解,他就要被烧死在这大帐之中了。
终于,闵丘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苍老了许多,带着些许气音:“你这个想法太过于激进,稍有不慎那涿县的老百姓便要陷入水深火热当中。他们原本就是受了皇命搬离故土,来此处为战士养马,已然做出颇多牺牲。如今再因战事被放弃,我们怎么对的起这一县的人?我算是你半个先生,若是平日总要寻些法子锉你的锐气,可今次不行,不能拿百姓的命当做赌注。”
“先生,为何?一个涿县便能换西北六州安定。”陆追开口问道,声音平静温和,一如他今夜在牛车上一般。
闵丘抬眸看着他,大帐当中油灯扑朔,照的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妖魔鬼怪一般,扭姿作态张牙舞爪。
过了不知道多久,闵丘缓缓开口说道:“你身上戾气太重,我当日不应带你在身旁,更不应该教你东西。”
闵丘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你平日在我面前温文尔雅,我也不揭破你这面具,以为总有一日你会有所改变。我带你看万里江山,看农耕田造,望你知道一命一息皆有不易。可你却从未改变,从未。”
他低叹了一声:“之前瓦哲战俘之事,是我看错了你。原本只是让你去问话,你却将他们折磨殆尽,甚至剥了皮挂在战俘营前,你……太过了……”
陆追抿了下嘴唇,低声回道:“可他们也因为这个,吓得道出了瓦哲粮线,边疆得守。他们只是战俘,有用便应用到,若是温和去问,不知要贻误多少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