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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善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清晨,这种官用的质地细密的缎面被褥最是安眠。在甄府的第一夜竟是如此平静安心,连她自己也有些许的惊讶。她不舍地缓缓坐起,把那个白地黑花刻着词文的长方形瓷枕挪到一边,坐靠在床头,双手抱着膝,看了一眼窗外的亮光—雪后天晴,连老天都知道她挨过了这一劫吗。静善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将头深深埋在两臂弯里,靠在膝头上,闭着眼睛,清醒着。
“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敛容轻轻撩开纱帐,伸手抚着静善的背,问道:“可是睡得不安生?”
静善也不理她,过了良久,才慢慢地抬起头,笑道:“没有,我睡得很好。不过起得太早,到有些头痛,现下也无事了。”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将腿搭在床沿边。敛容蹲下替静善穿好鞋袜,一边笑着劝道:“小姐何不多睡会儿。我们府里的小姐少爷都是各自用了早饭后,辰时三刻来夫人房里请安。”
静善看她低着头,一丝不苟地为自己穿好鞋袜,忽然觉得一阵恍惚。除了娘亲和乾明庵的云安师太,还从没有旁的人如此照料过她。
“我如今在姑母院里住着,自该更亲近些,早些去服侍姑母洗漱穿戴,也是做小辈的本分。再者直接在姑母那边用了早饭,不也是省得麻烦吗?”
敛容听她这么说,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怯怯地道:“小姐昨日睡得早,夫人后来又差人来传话,特意嘱咐姑娘不必早过去,在房里用了早饭,和少爷小姐们一同去请安便是。”
静善猛地把脚从敛容手中抽回去,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妆台前坐下,吩咐道:“把温水端进来吧。”敛容也不敢再劝,忙去端水,跪在静善面前,两臂高高举起,稳稳地端着脸盆。从昨夜起到现在,她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一种骇人的压迫感,多年听差练就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娇小姐绝不只是寄人篱下那么简单,而她能做的不过是安分守己尽职听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