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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停住,是个女生。
一头深棕色的短发,映着阳光,脸庞说不出的清爽白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瞧着矢夫,双手却扶住了周主任,呵呵笑着。
“哎呀是芳菲啊!这么急,去哪呢?”周主任左手扶住对方,右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又落回来。
橙衣女生笑答:“周姐,赶去码头接人呢。”
看模样大约20来岁,身材娇小,声音有些沙哑,说完就松开手,匆匆而去……
“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风风火火的,”周主任转头对矢夫说,“这是李芳菲李老师,教英语的,嘉大毕业,昨天刚来报到……哎?你们应该是校友呀。”
矢夫微微点头,跟着上楼,一股浓郁的红烧肉香准确无误地钻进鼻孔。抬头看,走廊还算干净,一边是整排的窗户,一边是房间,上面还有个楼梯间,像是厨房,里面正滋滋啦啦炒着菜,香气正是从这里飘出来。肚皮咕噜一声,这才想起早饭都没吃,确实饿了。
周主任同厨房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大概也被这肉香引出不少馋虫,看看腕表,已快11点半,忙领着矢夫下楼,一面说要抓紧回家做饭去,一面关照别犹豫了抓紧定下来,下午去学校找她办手续。
一片白花花的阳光下,目送了周主任的丰乳肥臀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橘林后,矢夫摩挲了两下肚皮。现在,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已经大声唿哨着,成功抢占了原本因迟疑而有些迟钝的大脑。
“先混饱肚子再说。”
一时不知去哪里打发午饭,只好再回到阿三客栈,打算和昨晚一样,来碗泡面,就根火腿肠。当然,酒不能再喝了,一来银子已不多,二来酒入愁肠愁更愁……可是,到了门口一瞧,那条狗还在,正眯着眼看门,阿三却不在。
肚子又咕噜一声。转头看,对面还有家小饭店,昨晚来时没开,现在倒已大门四开、笑脸迎宾了。
招牌上涂着四个血红大字:
山里人家
走入店内,头顶呼呼转着风扇,一位满头皱纹的龅牙老汉站在柜台里,缩着鼻子,机械地拿着蝇拍赶苍蝇。扫视了一番墙上的菜单牌,矢夫掏出已被汗水浸湿的钞票,正好十块钱,点碗素浇面。老汉接过,撕了张面票,转头朝里间吊起嗓子喊了声——“素浇面一碗!”
矢夫足足花了三分半钟环顾了店堂,嚯,好家伙!还正是:地方不大,却无一寸净土;方桌数张,也是油腻不堪。他左挑右选,终于拖过正对风扇下的那张位子坐了。看那脏兮兮的纸巾盒,四五张灰白色的餐巾纸,就像舞台上发了疯的摇滚乐手,被风刮得摇头晃脑、前俯后仰、不亦乐乎。油腻腻的筷筒里,插着一把色泽不一、长短不齐的筷子,都呲牙咧嘴,堪比偏远小庙里无人问津的算命竹签……
对这卫生状况实在不敢苟同,正要讨双一次性筷子,却听见似曾相识的沙哑嗓音由远及近,涌入店来:
“真不好意思啊,只有这家了,啊呀,都快饿死了!”
一团橙红人影,带着室外的热浪滚滚而来,却是刚才楼下撞见的李芳菲李老师。
“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位或粉或红、打扮入时的女生。
李芳菲一面用纸巾扇着香汗淋漓的脸庞,一面走到柜台前,“吃什么呢……”她回头问另外两位,那两人也都扑扇着汗巾和太阳帽,一脸茫然,盯着墙上的菜单牌发愣。正纠结着,里间门帘一晃,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粗壮女人,她手端托盘,上面一碗汤面,口里吆喝着:“谁的素浇面?谁的素浇面?”喊了半天没人答应,看见只有矢夫一个人坐着发呆,就端了过去。
“要不,我们也吃素浇面吧。”李芳菲提出建议,另两位也顾不上考虑,连说随便随便。
老汉接过钞票,撕了三张面票,同样吊起嗓子喊了声:“素浇面三——”话音未落,只听见“哇”一声哭,女人骂了句耳朵聋了人在边上还这么大声,转身从一部婴儿车里抱出个一两岁大的孩子,哄了两哄,又交给老汉抱着,自己抹了把汗水,接着进厨房下面。
那两位女生看见小孩,都像挖到千年人参一样,兴奋地凑近了挤眉弄眼逗着玩。李芳菲却看到了矢夫,迟疑了一下,找了张邻近的桌子,先抽出餐巾纸,把桌面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又问老汉要了三双一次性筷子。许是天热,或是心烦,她的脸色由白转红,汗津津的,被那橙衣和棕发一衬,倒显得更加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