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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软塌塌倒下时,包着迷迭香的帕子散坠出来,幽幽落地,迷迭香却慢慢洇上了一线红,触目惊心。
嘉柔先是被震住,小脸惨白,等明白过来一双眼立刻鼓满了泪,惶惶地退后两步,不敢看地上的小姑娘。两只眼,失魂落魄盯着艳血中迷迭香像是被魇住。那方帕子,上头一朵茉莉花也成芍药了。
动作太快,杀的又是羸弱少女,桓行简暗含不满的目光扫视过来,石苞尴尬说:“我怕伤到郎君。”默默收了兵刃。
这听起来都是废话,桓行简看看嘉柔,拔出环首刀,手臂一落,那道凛然的光从血污里勾起了帕子,问她:“你想拿回这个东西?”
嘉柔回过神,两片薄薄的红唇翕动不止一时说不出话,只把一双黑亮盛满泪水的眸子盯住了石苞,片刻后,哀伤说:
“你真是坏,我要告诉毋将军你滥杀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我还要问问他,大魏的士兵都是你这样的人吗?”
石苞因她生的娇媚非常又楚楚动人流着泪,看着年纪不大,别有妩然袅娜风姿,火窝在了胸口,尽量心平气和说:“我没问你的罪,你先问起我的罪来了,你自己说,明明知道是公孙家的人,怎么还敢想着往外带?”
说完快速瞥了眼桓行简,剩下的话,欲言又止干脆咽了回去。嘉柔把嘴唇咬的几乎滴血,哽咽着:“杀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我瞧不起你们!”
“你人小,胆子倒不小。”桓行简刀身轻轻一动,帕子复坠,“小小年纪,你懂什么?”不想嘉柔倔强投过来一眼,泪珠子忍着,“我就是瞧不起你们。”
这语气,像是怄气的小孩子了。桓行简微微蹙眉,忽的一笑,不过笑意走散得极快,本就淡,旋即隐去。手中环首刀的方向一转,刀尖抵上嘉柔下颌,一抬,将她整张鲜妍的小脸对着自己,四目相对,嘉柔眼睛仿佛溶了无尽清波,正要扭头,冰凉的刀刃在自己脸颊左畔慢条斯理捺了一捺,一股寒意直逼心头,仿佛下一刻就会刺烂她的肌肤。嘉柔忍不住跟着轻颤起来,恐惧极了。可脖颈却依然如天鹅一般修长纤直立着。
如此,那刀面移开,又如法炮制在右颊凉凉地蹭过。顿时,嘉柔两靥上分别拖出了长长一道胭脂般鲜红的血迹,冶艳妖娆,像是给她平添别样美丽。
“天下事多了去,你管不了的,回内院去,管好你几棵花几株草就够了。”桓行简把刀在她脸上擦拭干净,冷冷丢下两句,刀入鞘,意味深长瞥嘉柔一眼携石苞踏出了府门。
那边灵醒有眼力劲儿的侍卫早把地上尸首拖走,提来清水,这么一冲,好风也如水,腥气散了生命亦散了,不知为何处积翠芳草地收拾掩埋。
嘉柔愣怔怔看许久,山河在前,崩城染竹,她头一回知道壮丽山河的背后全都是人的性命。非茶非酒,亦刀亦剑,心头是月落荒寺般的怆然,前一刻还在同她一道吃糖水青梅的小姑娘,不会再回来了,不过往辽东的天空下多添一缕似有若无的尸臭。
她脚步虚浮地往回乱走,半路,遇上正焦急寻她的崔娘。崔娘一见她这副模样,脸顿时变了,拉过手要询问,手是冰的,忙把嘉柔领回来。
一边问,一边把澡豆子化了,用香喷喷的巾子轻轻洗着嘉柔的脸。嘉柔不复平日里的娇声娇气,人很沉默,无论崔娘怎么问也不肯吐露半个字,恹恹地朝榻上一躺,帕子盖上脸,不出声了。
放在往昔,崔娘也是能薄责一句的。见她实在反常,琢磨一圈,出来问从凉州自己带来的婢子纨素,才知道嘉柔带着府里的小丫头出去了一趟。
可人再没了影儿,只嘉柔回来了。
浑噩睡到日头西沉,嘉柔起身,脸色雪白气色不甚好的模样。她没叫任何人进来伺候,自己穿鞋整衣,对着镜子匀了匀脸面鬓角,一个人往父亲的住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