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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桓行简一路走来时,长史将他打量得清清楚楚,不免感慨:昔年桓行简和夏侯至、杨宴等坐而论道,彻夜不休,推杯换盏服散谈笑间,是何等少年风流。七八年过去,见他眉眼依稀,清雅犹存,只是身上那股凛然峻峭早掩盖了少年时的明快放纵。
一谈及太傅,桓行简眉头锁起,有意示弱:“多谢大将军,”说着望向外面天色,“不瞒长史,一到隆冬恐怕更难熬。”
“子元也不要太过忧虑了,太傅虽病,可有佳子弟如今深得人心,”长史意味深长一笑,抚须盯着他,“如今中护军法度严明,秩序井然,禁军风气为之一新,左右莫不称赞,可见成天下之务并非虚辞。”
这是又拿杨宴当年的一番戏言说他,桓行简面上笑意谦和,心里已是一阵邪火。此刻,面子上的养气功夫却越发好了,含笑问:
“不知长史要见我和内子,是否还有他事?”
长史哈哈一笑,看了眼夏侯妙,道:“不错,的确另有他事,某就直言了。大将军听闻府上住着姜修的女儿,乃少有绝色,又听闻本要由太初做媒许配洛阳子弟,既还未定亲,大将军想纳其为侧室,自会修书告之太初,今日遣某特地告知中护军和夫人。”
说着把茶盅抵在唇边,笑吟吟地看向他夫妻两人,一转话头,“要是别家,做侧室自然委屈了美人,可入大将军府邸,自然不同,夫人以为呢?”
那神情,分明是拿定了主意,不容置喙,给两人颜面知会而已。
夏侯妙心里咯噔一沉,心里发急,不知嘉柔怎么就声名在外竟被大将军惦记上了。他几时见的嘉柔……这么想着不由把目光朝桓行简投去,他依旧面不改色,那一抹清淡笑容镇定如常地噙在嘴角:
“是,长史句句在理,姜修的女儿也的确暂住我家中。只是不巧,兰陵萧弼早已送了活雁,凶吉亦占过卜,得的吉兆,聘书既下夫人同我就算替姜家的这位女郎答应了亲事,这也是受征西将军所托。”
一番话,听得长史半信半疑,既定了亲,再强要也要顾及时议舆情。可定亲的事,他来之前是毫无风声的。这么一想,犹豫着是否索来聘书当面对质,又觉不妥,嘴里便打了个哈哈:
“竟有此事?某并不知情,这可难为了我回话呀!”
桓行简笑了一声,没有打岔,而是略等片刻起身说:“方才茶饮的多了,请长史稍后,我去去就来。”
临行前,目光同夏侯妙一碰,自顾踱步出来。甫一站定,那张脸阴霾重重,疾步往嘉柔的园子走去,一面让婢子传石苞。
径自推门进来,暖流弥漫,一屋子里尽是女儿家甜丝丝的清香。他这么大喇喇现身,惊的一干奴婢躲避不迭,守熏笼的,做女红的,研墨的,一股脑全在他大手一挥下退了出去。
嘉柔本想学画梅花,正对着一枝早梅出神观摩,冷不防被桓行简这么闯进来打断,又惊又怕,警觉地立在梅瓶后咬唇而视。
人比花娇,这么俏生生的把个粉脸绷的发红,桓行简的目光在她脸上逗留片刻,最终,无奈一笑:“你倒会给我找麻烦。”
嘉柔不解,桓行简已经过来随意挑出根紫毫,舔了舔墨:“说你的生辰八字。”
无缘无故的,嘉柔不愿意说,下一刻,人被桓行简强行拽到身旁来,捏住她下颌,摇了一摇,断然道:“你再不说,大将军就要把你弄他府里当姬妾,他那身形,野猪也比不过,你怕不怕?不要以为世上是个男人都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乌浓的羽睫一眨,便凝出了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冲破眼眶,缓缓淌下,嘉柔惨白着脸摇头:“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