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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目光一拢,打量起他,笑赞了几句,毌宗不愿被人看轻很是镇定地谦逊回应,告辞后,身板挺直,不紧不慢走出了大将军府。等离的远些,如遇大赦,长长地松出口气来。
再回首,大将军府前那两排井然威严的荷刀侍卫,似乎依旧面无表情,劲松般侍立如常。再有他的幕僚们,匆匆一瞥,小少年也知道那正是洛阳城里最聪明的一群人,就连名士阮嗣宗也是他的入幕之宾。
毌宗恍恍地想,难怪,没有人能制服的了大将军。可是,还是有人不求瓦全,宁肯玉碎了。他想到这,神志忽又清楚起来。
院子里,桓行简不宜走动太久,踱步回屋时,吩咐石苞:“你带人去司马门外等子上。”
这个时候,桓行懋进宫确实比皇帝召见的时辰要早。他到东堂时,日光正好,举目望去,只见巍峨的宫殿飞檐舒展,恢弘博大,像一头巨兽般沉默在四季的轮转里,因汉末战乱,洛阳城被毁,这座新兴的宫殿也不过存世几十载而已。桓行懋心潮一阵翻涌,这样辉煌的宫殿,如此迷人,若它真是一头兽,那么,也唯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让它臣服。
内官看到他,满脸堆笑迎上来寒暄。而坐中天子,正在用饭,听闻他早到很是惊诧,脸上一阵青白难看,不过,还是宣桓行懋进殿,一切如常,刚被打断的优伶奏唱又再渡响起。
桓行懋行礼后,皇帝赐座,他便也不拒绝,敛袍坐了下来,目光一扫,见一众优伶在场,嘴角讥诮:陛下再不是稚童,已学会了享受靡靡声色。
案上,摆着各样精致菜肴,皇帝似乎没什么胃口,手中举箸,开始询问桓行懋操练兵马事宜。
桓行懋一一回话,举手投足间,还算是恪守人臣之道。皇帝观察着他,暗道,他倒不似大将军那般盛气凌人。可那眉眼,到底是跟大将军有六七分相似,思绪泛滥时,迎上桓行懋平静的目光,心里一个咯噔,到底是亲兄弟,有那么一个刹那,竟又觉得像极了。
皇帝的手僵了僵,下箸时,都不知自己拈起的是什么。
“青头鸡,青头鸡。”旁边优伶忽高声唱起来,手底击缶,越发急切,桓行懋稍一偏头,刚和那唱歌的优伶对上目光,对方便迅速低首,只管不停唱着“青头鸡”。
青头鸡……桓行懋疑窦丛生,琢磨着这是何意,再去观皇帝,皇帝脸色微微发白,眼神游离,拿箸的动作愈发不自然起来,这个时令,竟冒了一头的汗!
一口米饭只管反复咀嚼,两腮摩动,皇帝见桓行懋正在打量自己,手更是止不住地抖,勉强笑道:
“这洛水养出的米,想必不比江东的差。”
天子甚是反常,桓行懋看在眼里笑应了个“是”,目光浮动,殿内皇帝的左右竟也显得十分异样,一双双眼睛里,有几分胆怯又有几分急迫,在和自己相触时,立刻纷纷避开了。
可等他稍稍一垂眼帘,余光所及,那些目光又再度压上来。桓行懋脊背一阵发寒,暗道不妙,霍然起身道:
“陛下,臣既然已把军情奏毕,容臣前去平乐观。”
“丁零”一声,皇帝手中金箸滚落地上,他慌乱掩饰,畏缩而又不甘地开口道:“这,将军再稍候朕片刻,朕……”
“陛下用膳,臣本就不该惊扰,再说,军情紧急,容臣告辞!”桓行懋懒得再听他说什么,显然,皇帝有几分犹豫,他一语说完,振袖而出,也不管身后皇帝是什么表情。
出了殿门,下台阶时桓行懋碎步迈得又急又快,他手心渗汗,不敢逗留,几乎是一路小跑直奔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