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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一年
刚过端阳,城中还飘有粽子的余香,这本是仲夏登高,顺阳在上的日子,却见一队兵马直奔永定门而来,带队之人正是御林军统领,自此,京师之地,全城戒严。
永定门德胜街上,一座大宅矗立其间,门前一块镀金匾额,上书‘凌将军府’,乃‘明威将军’凌烈府邸。
此时,这凌将军府前大街上,早已布满官兵。这处大宅,更是被围了个里外三层,众将官神色凝重,刀出鞘、弓上弦,一片肃杀之气早已笼罩凌府上下,附近百姓那见过如此阵仗,均远远避了开去,遮了窗户,封了门帘,便是过路之人,也选择饶道而行,那敢进入街中半步。
稍时,街后一声号角响起,不远处缓缓行来一队人马,前队一十二人,皆持龙旗,中队虎贲禁军,鲜衣怒马,禁军之后乃一华罗伞盖,伞盖之下一方龙辇,龙辇之侧人人皆作过肩蟒袍,腰悬秀春刀,后队却是宫中近卫,如此阵势,一见便知是御驾而来。这龙辇至将军府门前停下,卷起帘苇,辇上缓缓走下一人,那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气势除了当今永乐大帝,还能是谁?
朱棣刚一下车,便有一将官踏步上前,禀道:“陛下,那叛贼凌烈一家皆在府中,还请陛下发落。”朱棣面无表情,语气冷冽,道:“可都查探清楚?朕可不想再担那屠戮忠良的罪名。”那将官回禀道:“证据确凿,微臣愿以性命担保。”朱棣又问:“可曾劝降?”那将官答道:“已试过,这凌烈顽固异常,誓死不降,如不硬闯,只怕.......”他话未说完,便见朱棣袍袖一挥道:“朕要活的。”那将官见他动作,已明其意,随即吩咐军士,道:“撞门。”
凌烈府中,早已乱着一团,老弱妇孺皆掩面而泣。大厅之上,一黑一白两个中年男子相对而立,那黑衣男子叫道:“凌大哥,你当真不走么?”那被唤着“凌大哥”的男子正是明威将军凌烈。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威武,五官轮廓异常分明,便如刀刻斧凿一般。他听得屋外声响,黯然一笑道:“冷兄弟,我不像你,你乃江湖浮萍,当可随波逐流,可我身居庙堂,扎根于此,你又叫我走到哪里去?”
那黑衣男子道:“你我兄弟联手,天下皆可去得,莫说这区区血衣楼,便是朱棣老儿的性命,也是信手拈来。可你为何缩手缩脚,畏葸不前?”
凌烈望了望身后因恐惧而发抖的家眷仆人,道:“我若是走了,便是抛弃了她们,我走得了人,却将心留在此地,日后便是无主之躯一具,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听得屋外撞门之声越来越响,便从身后一老妇手中接过一三岁孩童,对那黑衣男子道:“我凌烈无子,小女如烟乃是我最舍不得放下之人,她还年幼尚不晓事,不如冷兄弟帮我将她带出去。也算为我凌家留下一人。”
黑衣男子接过那女童,脸上淌过一滴清泪,哽咽道:“你真的忍的下心,下得去手么?”凌烈双手反背,凄笑道:“反正是都死,倒不如给一个爽快,至少比落入血衣楼,历尽千般酷刑而死要痛快得多。”那黑衣男子叹道:“既然凌大哥心意已决,我也不须多说,大哥放心,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她带出此地。”说完悄声蹲下,对那女童道:“你先睡一睡好不好,叔叔带你去找哥哥玩儿,等你睡醒了,我们就找到哥哥啦。”
那女童似信非信,见他脸上泪滴滑落,便轻轻用衣袖为他擦去,怎知那泪滴却是越擦越多。
黑衣男子连忙将她手掌按下,手指轻轻一按,点晕了她,让那女童睡去,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在背上打个死结。凌烈一拍那男子肩膀,道:“冷兄弟,你今日现身于此,日后只怕奔波流离,再也不能过安定日子,大哥临死还要拖累于你。真是对不住啊。”那男子豪气道:“大哥且莫这般说,我今日便让他将我脸看清楚,日后他若敢找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便赚一个,如果来一群,那我可就赚多了。”
凌烈一听,顿时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这才是我冷兄弟该有的样子嘛。”说完便对那男子抱拳俯身一揖:“兄弟,该上路了。”话声一落,随即抽出刀来,身如后堂,片刻之后,整个府上,再也不闻任何声响。
那老妇见他闪身出来之时,已是满身血污,直吓得瑟瑟发抖,那男子不忍再看,忙转过头去,只听刀声过处,那老妇已然身首异处。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大门已被撞开,瞬间院中空地,已是挤满官兵。凌烈持刀当前,狂笑一声,道:“兄弟,让我最后再送你一程。”话音一落,踏步而起,径直冲入人群,刀锋起处,皆不可挡。
那一众官兵虽是朝廷精锐之师,但又怎能抵他威势,只见他身形过处,血肉横飞,刀前皆无一合之人。便在此时,官兵中走出一人,正是刚才朱棣身前将官,叫道:“你当真不顾全府之人性命么?”凌烈却不答话,回身一刀避退官兵,抬手一掌直取那人,那人见他如疯似魔,运足全力,接他一掌,只听“轰”的一声,那人被震退一丈之外,凌烈哈哈大笑:“大内第一高手?也不过尔尔。”那人恼羞成怒,喝道:“弓弩手,准备。”顿时一阵弦紧之声。
凌烈回身叫道:“兄弟,大哥只能送你到这里啦。”说完腾空而起,直扑街中朱棣龙辇。那将官一见,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叫道:“放”,那凌烈身在空中,微微一笑,却就此掷刀于地,不避不闪,瞬间万箭穿心而过。
那黑衣男子知他心存死志。也不出手相阻,反手一拍背上女童,轻声道:“你爹已去,我们也该走啦。”说完凌空踏步,便如飞鸟翔云。那将官见他要走,叫道:“不可放走一人。”顿时弓弩之声再起。那男子豪无惧意,俯身而下,双掌齐出,劲风过处,顿时人仰马翻。那将官见他身手不知比凌烈高出几倍,心生惧意,但眼见朱棣在旁,又怎能不前,只得硬起头皮叫道:“我来会会你。”说完奋起余力,一掌便往那男子胸前罩去。
那男子不缓不急,见他掌到身前,一掌拍出,那将官只觉一股大力迎面击来,便似撞在浑厚铁板之上,身子顿如风中残叶,倒飞三丈,正好落在朱棣龙辇之下。那男子击退将官,又踏步而前,身如轻烟,飘然落在龙辇之旁,众官兵只道他要行刺圣驾,高呼“护驾”便一拥而上,将身体挡在朱棣身前,那知那男子连朱棣看也不看,径直走向凌烈尸身之前,一掌拍下,众人只觉耳膜一震,眼前灰烟四起,待烟消尘落,只见那地上已现一个大坑,深有丈余,那男子将凌烈尸体放在坑中,就地掩埋。
埋好凌烈,那男子又回身道:“此人已死,如果谁敢再亵渎于他,我定灭他满门。纵使你千军万马,又岂能挡我一人一剑。”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满含威慑,丝毫不将天子圣驾放在眼内,说完便大踏步而行,纵使满街官兵,弓满弩急,又有谁敢上前阻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