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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君珏方安然过了几个月。
十来日前,君伯恭又找到了君珏,目的还是同一个,希望君珏设法帮他起复,再次被君珏断然拒绝了,并冷冷的告诉他,于礼法来说,君伯恭如今只是他的大伯,他帮他是情分,不帮他是应当,于情谊来说,君伯恭对他们姐弟从没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之前更是企图要他们姐弟的性命,他对他再不假辞色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当初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让君伯恭以后都不要再来找他,否则别怪他不客气,直接命人将他叉出去!
这下君伯恭的羞恼终于变作了怒气,想着:“小畜生,老子生你养你,如今你出息了,就想着过河拆桥,不理会老子的死活了,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打定主意要狠狠给君珏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忤逆不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杨氏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幸灾乐祸之余,撺掇君伯恭道:“既然他不仁在先,也就怪不得我们不义在后了,他不是过几日便要成亲了吗?我们就在他成亲前日过去,大吵大闹一通,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儿,难道他还敢将咱们拒之门外不成,再怎么说他身上流着老爷的血这一点都是抹煞不了的,咱们便顺势住进他的宅子不走了,给咱们那位新大奶奶好生立一立规矩,若他想要我们走也可以,那便答应老爷的条件,不但必须帮老爷官复原职,还得赔上一大笔银子,反正那死鬼谈氏给他留的银子那么多,咱们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也不会吃亏!”
君伯恭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被杨氏先说了出来而已,当下便没说话,算是默许了杨氏的主意,于是方有了今日方才那一出。
杨氏一见潘氏过来,心里多少还有几分忌惮,声音也不觉小了许多,不想潘氏还没开口,君璃已先开了口,因明日是君珏的好日子,君璃今日穿得很是喜庆,上身是红底金丝织锦牡丹纹褙子,下着刺绣妆花孔雀纹十二幅月华裙,头上侧挽成望仙髻,戴了金累丝红宝石步摇,不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是如今京城最时新的花样与款式。
看得杨氏一双眼睛几欲喷出火来,想着若不是君璃,自己姐姐怎么会死,自己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谁知道旧恨未消,如今又添新仇,君璃一开口便是如此的难听,叫她如何还忍得下去,也顾不得潘氏了,直接便尖声反唇相讥道:“似你这等忤逆不孝,活该天打雷劈之人,竟还好意思指责别人的不是!一个隔了房的堂弟成亲,你来搀和个什么劲儿,莫不是见人家中了探花,抖起来了,便上赶着讨好卖乖来了?真正不要脸的人是你才对罢!”
君璃闻言,不怒反笑,“原来君大太太还知道珏弟与你们大房是隔了房的呢,我还以为你记性都被狗吃了,早忘记这一点了呢,不然也说不出那什么你才是珏弟母亲的混账话儿来,想当珏弟的母亲,你也配?趁早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自君璃和离大归以来,杨氏与君璃打嘴仗便从没有赢过,此番自然也不例外,当即被气得浑身乱颤:“你敢竟如此辱骂自己的母亲,你信不信我、我、我这就去衙门告你忤逆不孝?”可除了这一句,却再找不到旁的话来反驳君璃。
“自己的母亲?”君璃掏掏耳朵,闲闲道:“你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也好意思说是我的母亲?你还是别玷污了‘母亲’这两个字的好,至于你说要去衙门里告我,出门左拐,好走不送,我倒要看看,顺天府尹是会判我一个忤逆之罪,还是会判你一个诬告之罪!”
杨氏被君璃轻蔑的语气和眼神气疯了,却又不敢真去顺天府尹状告君璃,上次的事情虽已了了,她到底做贼心虚,如何敢自投罗网,况她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如今形式比人强,她是告不赢君璃的,说不得只能看向一旁的君伯恭,一脸委屈的哭道:“老爷,您也看见了,就算大姑奶奶不是我亲生的,到底叫了我二十年母亲,如今却如此打我的脸,您可要为我做主才好,不然今日她敢如此打我的脸,明日指不定就敢将您的脸也踩在脚下了!”
君伯恭身上的衣裳倒像是新做的,可他眼神浑浊,眼窝深陷,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早不复君璃第一次见他时的风度翩翩。他在一旁听完杨氏与君璃的对话,虽满心恼怒杨氏一开始便与君璃吵了起来,直接绝了他们想要和平入住君珏宅子的后路,却更恼君璃一点情面都不讲,须知他可是她老子,生她养她的人,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就是要她的命那也是该的,谁知道她竟敢如此忤逆不孝!
当下因看向君璃,怒声喝道:“杨氏再不好,那也是你的继母,继母也是母亲,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顶撞她的,信不信我即刻打断了你的腿?”却终因心底发虚,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这也正是他之前多方打点极需银子之时,也不敢去找君璃的主要原因。
打断她的腿,君老头儿以为他是谁?君璃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冷不防就听得一个熟悉的男声冷冷说道:“我夫人做了什么事,君老爷要打断她的腿?君老爷又有什么资格打断我夫人的腿?君老爷莫不是以为我夫人无父无母,就可以任人欺侮了?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欺负了我夫人去,否则,我才真是要打断那人的腿!”
却是在外院帮忙的容湛闻讯赶了过来,整好听见君伯恭在那大放厥词,自然要站出来为君璃出头,连他都舍不得欺负,舍不得受一丝一毫委屈的媳妇儿,姓君的糟透老子竟想打断她的腿,他算老几!
容湛本就生得高大,自练武以来,又壮实了许多,更不必说他手下到底掌管着几百号人马,素日里少不得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出来,以免镇不住底下的人,如今板起脸来,还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唬得君伯恭禁不住倒退了一步,才想起自己凭什么要怕他,自己好歹是他的岳父,难道他还真敢对自己动手不成?便也板起脸来,道:“你说我凭什么打断那个孽女的腿,就凭我是她父亲,生她养她之人,别说我只打断她的腿,就算我要她的命,那也是她该受的!还有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仔细我连你一块儿打,打了宁平侯还得赞我一声‘打得好’……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话没说完,忽见容湛几步走到一旁,单手提起放在二门口镇宅的一只石头做的麒麟,另一直手则握成拳头,然后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君伯恭当即唬得变了颜色,那石麒麟虽及不上大门外镇宅的石狮子那般重,常人也至少得两个才抬得起,如今容湛却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给提了起来,可以想象力气有多大,若是真让他一拳打下来,自己岂非凶多吉少?关键如今自己还没起复,只怕挨了打也白挨,最多也就能得几两汤药银子而已,那也未免太不划算了!
念头闪过,君伯恭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看着容湛虚张声势道:“你难道还想打我不成?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你想干什么……”
容湛轻蔑的看了一眼一边叫着不怕自己,一边却因自己不过才抬了抬手,就唬得又后退了好几步的君伯恭一眼,才将那麒麟放回原地去,不发一言的站到了君璃身后,为君璃撑腰的意图很明显。
与容湛一块儿过来的,还有族长与君珏并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们,彼时君珏因冷冷开口道:“君老爷,我已说过很多次,你的忙我帮不了也不会帮,你若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我告你一个‘私闯民宅’之罪了,还请君老爷即刻离开!”
君伯恭自然不会这般轻易就离开,只是当着族人和这么多族老的面儿,又委实拉不下脸来再说那些私下里曾对君珏说过的话,须知不管是族长还是族老,在他之前为官时,都不曾真正看在眼里过,是以他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什么君老爷,我生你养你,如今你有了出息,是不是就以为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不管怎样,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一点都是改变不了的,就更不必说就算你已出继,于礼法上来说,我也是你的伯父,你莫非还敢不孝不成?信不信我这便联络我御史台的同年弹劾你?”
君珏冷冷一笑,表情寡淡:“君老爷前年端午之夜要谋杀我和姐姐之时,怎么不说你生我们养我们,我们身上流着你的血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君老爷的心比老虎还要狠啊,此事京城上下都知道,我倒要看看,君老爷的同年要如何弹劾我,如果你还有同年愿意搭理你的话!”他若还有同年愿意搭理他,也就不会对他如此的死缠烂打了,显然早已是走投无路!
君伯恭被君珏噎得一窒,咬牙切齿的正要再说,一直没说话的族长忽然说道:“伯恭兄弟,前次我听说你将你家二姐儿与了一个商人做妾,得了两万两银子的聘礼,你却说不是做妾,而是做妻,我当时问你要姑爷的生辰八字和籍贯,你说一时想不起放哪里了,如今已过了好些时日了,你应该想起来了罢?”
“呃,这个……”君伯恭被族长问得一愣,眼珠一连转了好几转,才道:“我先前倒是恍惚想起放在了哪里来着,可这阵子一忙起来,就浑忘了,还请定大哥再容我多想几日。”心里则将族长骂了个臭死,要你多管闲事,不就是看着我儿子如今出息了,想将我儿子笼络住好为自家谋好处吗,倒是打得好算盘,等我起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君珊被卖给一个商人做妾之事,因君伯恭与杨氏有意遮掩,族里只得族长一家知道,是以族长此言一出,几个族老都变了颜色:“定侄儿(定大哥)你说什么,伯恭兄弟家的二姐儿被许给了一个商人,还是做妾?多早晚的事,怎么我们没有听说?”
何为“妾”,立女为妾,说穿了就是奴婢,属于能通买卖的活商品的一种,乃是贱流,君氏一族在豪门大族林立的京城是算不得什么显赫人家,可也是世代以耕读传家的望族,士工农商,商人处在四大阶层里的最末一层,谁家愿意有个当妾的亲戚?还是商户人家的妾,于君氏族人来讲,连将自己族中的女孩儿嫁给商人做妻子都别扭,也就难怪众族老会这么大的反应了。
族长道:“我也只是恍惚听说有这么一件事,所以才找伯恭兄弟求证,让他拿出姑爷的庚帖给大家瞧瞧的,虽说商户人家门第是低了一些,但二姐儿毕竟是庶出,且不嫁也嫁了,所以我的意思,只要伯恭能拿出姑爷的庚帖,咱们也就委屈委屈,认下这门亲戚得了,怎么样,伯恭兄弟,你是让自家的下人回去取呢,还是让我派人走一趟?”
“这个……,还是等过几日我想起放在哪里了,再使人送去定大哥家中如何?明儿便是珏哥儿的好日子了,咱们别为这些小事扫了大家的兴,大家还是快进去吧,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君伯恭上哪里拿君珊夫婿的庚帖去,纳妾又不是娶妻,货讫两清的事,谁会给你庚帖?是以说完之后,便径自想往里走,打算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能拖到自己起复,就算让全族人都知道了君珊被他卖给了商人做妾之事,他也不怕。
但族长一开始便知道这件事,却隐忍不发直至今时今日,难道只是为了当众随便问君伯恭一句而已?这样关键的把柄,自然是要留待关键时刻才用,以便一击即中,是以族长紧赶几步,已挡在了君伯恭之前,道:“难得今儿个人齐全,伯恭兄弟还是当众把话说清楚的好,也省得大家心里有疑惑,到底伯恭兄弟是将女儿许给了商人为妻,还是卖给了商人做妾?这可是关系到我们阖府体面名声的大事,拖延不得,自是越早把话说清楚了越好,众位叔伯兄弟说是也不是?”
众族老闻言,纷纷附和道:“定大哥(定侄儿)说得极是,此事必须现下说清楚!”看向君伯恭的目光都颇为不善,尤其是几个家中正有女儿孙女儿要说亲的。
君伯恭被逼得无法,只得继续耍赖:“我是真的已经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若各位叔伯兄弟实在想看,不如自个儿去我家里找去?”想着族长与族老们就算再生气再愤怒,也不至于真去搜他的家罢?那就别怪他告他们一个私闯民宅之罪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潘氏忽然冷声开了口:“你是想不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也是,珊姐儿是被你卖去做妾的,几时纳个妾还需要交换庚帖了?你若真拿得出来,反倒有鬼了!”
这话说得众族老脸色越发的难看,君伯恭的脸色就更难看:“大嫂子讲话可要有证据,我多早晚将珊姐儿卖去做妾了?我是将她嫁给了商户人家,可绝对是明媒正娶,大嫂子若是不信,我明儿便去信让她带着姑爷归宁,证明给大家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倒是大嫂子,这般诬陷于我,到底安的什么心?我敬你是长嫂,又是族长夫人,处处礼让于你,可不是为了让你随随便便诬陷于我的,我知道,你如今见珏哥儿出息了,就巴不得他一个亲人都不要,只亲近你们一家才好,也好为你们一家人谋利,我辛辛苦苦的在前面栽树,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一家人在后面乘凉的!”
杨氏如今虽深恶君伯恭,却也知道兹事体大,因忙也帮腔道:“是啊,大嫂子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诬人清白,总得要拿出真凭实据来,才能让人口服心服,不然,就别怪人怀疑你用心险恶,居心叵测了!”
潘氏板着脸不怒自威:“看来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要证据是吗,我这便给你们!”吩咐一旁的贴身妈妈,“你即刻回去将那小丫鬟接过来,到时候谁是谁非,自然一目了然。”
“是,太太。”贴身妈妈应声而去,不到一刻钟,便带了个十三四岁,行动间颇有些畏畏缩缩的小丫鬟过来。
潘氏令其站到自己身边,朗声道:“这小丫鬟便是当初珊姐儿的陪嫁丫鬟,叫圆春,圆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来说,不要怕,我说了会护着你,就会护着到底的。”
圆春应了,小声说道起来:“我们家小姐的确被老爷卖给了临城一户姓萧的大商户为妾,那萧老爷倒是挺喜欢我们小姐,可太太却凶得很,动不动就打骂我们小姐,上个月更是趁萧老爷出远门之际,将我们小姐转手给卖了出去,至今不知去向……求各位老爷太太救救我们家小姐,她真的好可怜……”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一旁杨氏早已是脸色大变,她自然认识圆春,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后者了,谁知道今日却见到了,显然潘氏已找到了她们主仆,若他们再不承认,只怕下一个出来指责他们的,就会是君珊本人了;君伯恭则早已是气急败坏,上前便欲踹圆春,被潘氏挡在了圆春以前,他到底不敢踹潘氏,只得大骂圆春道:“你这贱婢胡说八道什么,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诬陷我的?别以为有人护着你就可以信口雌黄了,我照样要你的命!”
圆春吓得瑟瑟发抖,潘氏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才看向众族老道:“方才这小丫鬟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相信大家也已明白了,咱们族中可从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具体该如何处置,还请大家商量一番,早做定夺,再就是珊姐儿那里,是不是也该趁早打发人找找去,也许还能有找回来的希望?”
众族老本已有几分信了族长和潘氏的话,如今又有了圆春这么个证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都信了君伯恭卖女为妾之事,纷纷愤怒道:“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君伯恭与杨氏先是买凶谋害前头嫡妻留下之子女,如今又出卖庶出女儿,败坏门风,行为恶劣,就该立时开祠堂,将君伯恭一房出族才是!”
“对,就该将他们一房即刻逐出族中才是,不然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做出什么败坏阖族名声之事来!”
“君氏一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容不下这样的害群之马,还请族长即刻开祠堂!”
早在方才族长忽然问及君珊之事时,君伯恭已知道要糟糕,但总还抱了几分侥幸心理,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谁又奈何得了他,谁知道族长与潘氏竟准备得那般充分,连证人都早已准备好了,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君伯恭这才知道大势已去。只可惜事情一开始就是他做的,当着族长的面儿,他也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是将君珊许给了商人为妻,甚至方才还曾说过一遍,连想往杨氏身上推,说是杨氏做嫡母的苛待庶出子女都不成,说不得只能满心忿恨与恐慌的被人推搡着去了祠堂,心里则知道,君珊之事只是个幌子,族长与众族老迫不及待要逐他出族,更多还是为了奉承讨好君珏。
奈何知道归知道,他却已是无力回天,只得再次体验了一回“墙倒众人推”的感觉,至于杨氏与一同跟来的君珮君璇,也在他被人揪着离开之后,被人扔了出去。
族长与一众族老的效率很高,下午便已办好了将君伯恭一房出族的一应事宜,不但将君伯恭一家的名字自族谱上勾了去,将君璃的名字也添到了君仲谦的名下,成了君仲谦的女儿,又与君珏成了亲姐弟,连官府那里也已备了案,从此君伯恭便不算是君氏一族的人,自然更不可能再打着君璃与君珏父亲或是伯父的名头在姐弟二人面前摆长辈架子,虽奈何不了姐弟二人,却多少会恶心到二人了。
对这个结果,不必说君璃与君珏都很满意,是夜因摆了一桌酒宴请族长与几位族老,由君珏与容湛作陪,至于君璃,则令人摆了一桌酒在小花厅,与潘氏婶侄二人对坐了共饮。
“大伯父与大伯母的大恩大德,我与珏弟都记下了,以后若是大伯父与大伯母有什么吩咐,我姐弟二人一定竭尽所能,绝不推诿!”君璃亲自与潘氏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起身郑重的敬过潘氏以后,仰头一饮而尽。
君璃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日之事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族长与潘氏布局已久的,就算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为了她和君珏,多多少少总有几分私心,她依然很感激,以后君珏总算可以不受君伯恭的任何掣肘,总算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展翅高飞了,为了这个结果,就算要付出其他代价,她也乐意!
潘氏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君璃的手,她与族长背着君璃与君珏姐弟做了这么多,为的可不就是二人的这一句话?他们夫妻两个已是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这辈子虽没享受过什么大富大贵,该吃的也吃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在亲朋本家中也挣下了一溜儿的好名声,可他们的儿孙呢,长子资质平庸,长孙倒还算得上一个可造之材,族中觊觎族长之位的却是大有人在,一旦儿子坐不稳保不住族长之位,就算将来孙子再有本事再也手段,也未必能叫旁人将已吃进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还有他们的几个孙子,已俱各苦读了十几年到几年不等,自是希望能以科举出人头地的,只他们的资质实在差君珏差得太多,将来的前程自然也远远及不上君珏,以后指望君珏提携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不早些进行感情和利益投资,君珏将来凭什么帮他们,就凭素日的情分吗?
所以自打君伯恭罢官,与君璃君珏姐弟闹得不死不休以来,夫妻两个便时刻注意着君伯恭府上的动静,就是想着看能不能抓到君伯恭什么致命的把柄,卖君璃与君珏一个大人情,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们等来了这个机会。
当然,潘氏这么多也不完全就是在进行感情和利益投资,为儿孙们的以后铺路,她当年与谈夫人是真的交好,对君璃和君珏还是很有几分真感情的,尤其姐弟二人又进退有度,知情识趣,实在是值得一交之人,就算他们以后照拂不了她的儿孙们,她也愿意结这么一段善缘。
与聪明人说话在精不在多,君璃说完感激的话后,便不再拘泥于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君珊的境况来,“……也不知二妹妹被那萧家太太卖到了哪里去?若是大伯母知道,还请告诉我,我也好使人即刻走一趟,看能不能将她解救回来,到底与我姐妹一场,没道理我在这里安享富贵,她却掉入泥淖求助无门,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说到底,君珊与周姨娘都是可怜人,当初在他们姐弟陷入困境之时袖手旁观,也不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乃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大错,如今君珊落得那般境地,她能伸一把手,就伸一把手罢,于她来讲,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可于君珊于周姨娘来讲,也许就是再造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