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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出口,周景夕这才头一回正眼打量这个薛家的小公子。男大十八变,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同记忆中的胖墩儿相去甚远。她摸着下巴审度薛莫城,模样倒长得不差,只是筋骨次了点儿,估计和她过不了十招。
五公主有些叹惋,可还是心里说服自己接受要和这个人成婚的事实。虽然长大后就没见过面,可是感情嘛,应该可以慢慢培养,当务之急是保住虎符,容不得她挑三拣四。
又闻薛莫城道,“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哦?”女皇来了几分兴致,坐正了身子挑眉道,“莫城但说无妨。”
“回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将五公主许配给微臣。”薛莫城躬身抱拳,眉目清清坦荡,字字润声道:“微臣与公主幼时相识,青梅竹马情意颇深,还望陛下成全。”
青梅竹马情意颇深?简直是鬼话连篇荒唐至极周景辞没料到半路上会杀出一个薛莫城,面色霎时变得难看。她心中迅速盘算着应对之道,正思忖着,一阵低沉又略微沙哑的笑声却在偌大的紫宸殿中响起了,突兀又有些阴森。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舞姬也早不见了踪影,众人听见笑声皆是一怔。周穆沅看向右手的方向,“蔺卿,你笑什么?”
坐于右侧首席的高个儿男人缓缓站起了身,朝女皇恭谨揖手,垂首道,“回陛下,臣笑薛小公爷信口雌黄,欺君罔上。”
夜明珠之光与服章之华在瞬间都成了陪衬,他站在殿中央,仿佛遗世独立。周景夕猛地抬头,目光死死地瞪着那道清挺的背影。
变故突如其来,众人都很茫然,不明白厂公说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四公主蹙眉,转头诧异地看向邻桌的魏芙,将好对上魏芙同样惊讶的目光。
一室俱寂。好一会儿,九五之尊低声笑了起来,扶着额头语气带着三分揶揄七分未知,语调莫名道,“蔺卿此时说这话,莫非厂督也想娶公主?”
“……”心口蓦地一紧,周景夕十指收握成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这话是打趣,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听不出来,只是没有人觉得好笑,或者说没有人敢笑。西厂厂督是宦官,普天之下敢这样打趣蔺长泽的,除了皇帝再无他人。
蔺厂督闻言只是莞尔一笑,道,“陛下误会了,臣残缺之身,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肖想五殿下。”
“哦?那蔺卿何出此言?”
周景辞一时半会儿也没明白这个厂督想做什么,她蹙眉,又听厂督温声道,“陛下也知石妃早逝,公主是跟在臣身边长大的。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父母早亡,唯留下一个胞弟,十年前才辗转相认。六年前公主随臣出宫,臣弟方有幸目见天颜。”他说着稍顿,语气忽然就哀沉了下去,“那孩子对公主念念不忘,得知公主请战玉门关,竟一路追随从了军。沙场九死一生,臣弟与五殿下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还望陛下感念臣弟一片痴心。”
一番话说完了,竟然是段教人目瞪口呆又感人肺腑的往事。众人都听傻了,包括周景夕也瞠目,她愣愣地盯着蔺长泽,几乎要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忆症——她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对自己如此一往情深的弟弟,还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这不纯粹瞎扯么?
没人能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么个走向。臣工们悄悄拿袖子揩了揩额头的冷汗,明眼人都看得出,五公主的婚事不过是个幌子,女将手中的虎符才是朝中几股势力争夺的目标。以西厂厂督的权势,谁敢真的去过问蔺公话里的真假呢?世道向来是强者写史书,成王败寇,黑白也能颠倒。
周景辞的反应极快,她心头一喜,西厂如今是扶持自己的势力,将军府与厂督府若是成了一家,虎符还是算握在她手中。心头思忖着,她当即绝决定舍弃梁甫这颗棋,转过头满脸歉意地望向皇帝,道,“既然厂督的胞弟对公主属意已久,那儿臣也不好再强人所难,还是母亲定夺吧。”
“母亲,此等婚姻大事,自然要问过五妹的意思”四公主急道。
“都少说两句,朕自有论断。”
女皇合上眼揉摁眉心,眼也不睁道,“蔺卿,朕让你找的高人可有眉目了?”
蔺长泽含笑应个是,道:“臣已命人将高人请入了厂督府,待药引集齐方可开始炼丹,陛下稍安勿躁。”
“好”周穆沅抚掌而笑,龙颜大悦道:“朕就准了你胞弟与五公主的亲事,改日请你弟弟入宫来,要与公主婚配,朕也要给他赐个官爵才是。”
“臣谢主隆恩。”
女皇的目光落到公主身上,笑道,“阿满,怎么了?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谢恩了?”
高兴?她疯了才会觉得高兴吧周景夕咬了咬牙,心头十万个愤懑。这算什么?蔺长泽办好了差,所以把她当物品来赏赐么?她堂堂一个女将军,这可真是奇耻大辱然而她还是勉强挤出个笑,站起身,走到殿中央行朝皇帝行跪拜礼,“儿臣谢主隆恩。”
“平身。”
“谢陛下。
两个身影并排跪着,声音传来也是重叠的。周景夕蹙眉,微微侧目,眸子里映入蔺长泽无懈可击的侧脸。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或其它,撩了蟒袍站起身,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可笑。”他听见她的声音闷得低低的,阴阳怪气从耳畔传来,讥讽的语调:“又不是给你赐婚,你瞎谢个屁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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