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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虽说根骨差了些,可人机灵,在这边过活光靠修为没用,不下地都得吃沙子。”
公输染宁看着他的手,上边有许多伤痕,但大多是旧伤:“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跟朝廷对着干?”
“是朝廷跟我们家对着干,祖父去世之后,皇帝对我们家的忌惮总算是压不住了,可惜我爹想不通,这才丢了性命。”
八年前,柳杨枫回归本族,四年后西南叛乱,其父柳承元受命前去平叛,被困孤城,力战不敌,只得投降。消息传回,赵剡下令夷其三族,后派主力前往,杀柳承元,平定西南。当时柳杨枫和柳杜川因为远在雍州,听到了些许风声,退守愬远,筑起城墙,方得命存。
“早年间我劝过父亲要急流勇退,但现在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公输染宁几乎是不加思索地说:“跟我回去,门派至少能保住你跟你侄子的性命,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您不一直说怕门派声誉让我给败坏了么?这可不合您的做派。”
“我有办法,你现在就跟我走。”
“我是无所谓,可杜川眼下正在关外,”柳杨枫嬉皮笑脸,“欸,听说昨天师父来的时候带了个高手,是齐桓景?”
“不,那是鱼真人的弟子。”
“我就知道,齐诤之那个为虎作伥的东西,朝廷的走狗,总有一天他齐家得断子绝孙。”
柳承元投敌之后,信报将至,满堂文武霎时间如同沸水,然而多数都进言道,柳承元乃柳老将军独子,袭承祖业,世代效忠皇朝,即便一时叛敌,也是权宜之计,若是灭了柳家满门,他不反也得反了。
赵剡高坐龙椅,白玉旒珠后的眼睛盯着刚刚进言的几个大臣。
此时齐诤之上前道:“柳家世代卫国戍边,诸位大人为之辩解并无不妥,只是各位遗漏了三件事,行军前,京畿兵马不足,陛下令柳承元先行,随后调集通州、荆州兵力支援,柳承元却满心怨怼,此乃不敬;轻入敌方腹地,以至兵败困守,此乃无能;敌兵列军城下,非但不能坚守,以待朝廷援军,反而置满城百姓于不顾开门投敌,此乃不忠。如此不敬不忠且又无能之徒,即便眼下并无反意,难保将来不会。”
百官闻之皆惊耸,齐诤之的话有无道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既然敢说,那么必定是奉了上边那位的意思。
但依然有臣子反对:“一战落败,恐怕不可轻言其无能,况且西南军事,柳将军最为熟稔……”
“我朝将才济济,难道还缺一个将军?”齐诤之打断他,“况且兵部已有数年未有推选武官,此去平定西南,兵部尚书可有人选?”
崔敏行一听就知道属下们定然在他后边摩拳擦掌盘算着如何拉党羽上|位,根本不会在意柳承元的死活,只好推举几个年轻将领上去,自己则赶紧离这趟浑水远点。
那句“断子绝孙”刚落地,公输染宁眼睛暗了下去。
齐桓景有个长兄名为齐桓晟,与柳杨枫几乎是同时进入万松阁,天资远不如后者,话也不多,公输染宁便没有注意他。柳杨枫聪明、乖觉、嘴甜、又勤快,公输染宁很喜欢这样的弟子,便教了他不少秘技,其中就包括镇命符的笔法。
起初瞧着柳杨枫跟着画了四五次就能学会,公输染宁格外欣喜,想着万松阁总算有能跟正清宫周煊容一较高下的晚辈,掌门师弟扬眉吐气的日子估计得结束了,还破天荒地带着尚是少年的柳杨枫下山逛了一圈。先是到始阳山北面的乱葬岗进行实地演练,而后去随阳镇看花灯,两人各提一盏走上山道,身边围绕着成群的萤火虫,黄绿的光晕明明灭灭,柳杨枫长在城里,见了自然稀罕,跑过去用手捂住一只,宝贝似的给公输染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