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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里旌旗猎猎作响,云空呈铅灰色。候鸟没能冲破雍州三月的飞雪,新平府城墙高头的兵卒们缩进墙根,胳膊里挽着长矛突兀地树在墙头,从外头看上去就像从里边横斜出枯枝来。
这一切都落在柳杨枫眼中,他身后的十来名骑兵奔波一夜,与战马一起匍匐在道旁针叶林中,不少人已经显出疲态。
说实话两场夜袭并非出自他本意,靠着存粮也能养活几经缩水的部队。但关外的南华派后人推举孙继童为代表,毫不委婉地表达了对今年气候突变可能导致粮食减产的担忧、以及如果柳杨枫不带他们入关种地就不再听从他调遣的态度,并表示愿意积极参与同新平守军的斗争,仿佛与先前帮着柳杨枫、将主张杀回中原的三位倒霉长老送上西天的不是同一群人。
柳杨枫当然不愿意,赵剡忙着跟仙道玩平衡战略,才没空管自己这条丧家之犬;要真把雍州第一重镇新平打下来,就算国库的钱都拿去修鱼池了,赵剡也要从琉璃砖里扒两块出来调集大军北上。
然而孙继童他们的条件也很充分——族里有老人孩子孕妇和七八个在北漠恶土里生出来的智障,若是今年种不出粮食,这些人都活不下去。
听完解释的柳杨枫觉得十分可笑,不过是些拖后腿的活不下去,就要把全族押上找死?他企图与孙继童沟通,告诉他用兵没有这个道理,但后者说那些是亲族,不是什么士兵,何况全族老小没了几个长老当主心骨,全巴望着柳将军带他们过活呢。
柳杨枫给这个沦为庄稼汉的道者噎得无话可说,但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能平安到现在,一是沈淇修替他扯天一跟茅山的后腿,二是对于这群流浪北漠的道者,仙道中人总归有些忌惮。尤其是谢晗光,他比谁都清楚当年清剿南华派,纵是众多门派齐上,茅山亦是折损良多的事实。所以柳杨枫一旦不能将这些人抓在手里,沈淇修又撑不下去,他的大营随时能被段云泉踩成一堆木头渣。
沈淇修的猜测只对了一半,夜袭确是疑兵,但柳杨枫的目标不是撤回关外,而是——攻打新平府,抢夺城内及周边粮食。
可新平府里头都快搬空了,要不是秦维亮养了一帮乐伎,里头就只有刀盔剑戟的刮擦能听。
启明星的微茫融化在渐白的天幕里。柳杨枫望着逐渐在日光里明亮起来的城墙,看得清墙头浅深交错的箭痕,他们这只小分队眼前的并非新平府北门,而是与华雍城相连的正南门。昨晚柳杜川跟孙继童在左右道口弄出的动静够响,秦维亮贪生怕死,将守军全调去支援,让柳杨枫钻了个空子,从东边针叶林里绕至南边,埋伏在雪地里。
柳杨枫的目标,是每隔十日从华雍至新平的运粮队。
日上三竿,车队慢悠悠从大道拐弯处冒头,柳杨枫带的精兵眼睛登时放出饿狼似的绿光,然而身上半分动作也无。枝头偶尔有绷不住的积雪扑簌下落,马脖子上挂着铃铛,一步一响。
一、二、三……柳杨枫用眼睛数着车队,举起右手:
“动手!”
同时,新平府北面,右道口堡垒里,赫兰千河在马蹄间来回闪走,端着枪不敢开火,怕伤害到无辜的凡人。真是可笑啊,都拿刀拿枪互相砍上了,哪有什么无不无辜,但沈老大去左道口前吩咐说你别管其他人,清虚派决不能先动手,他也只能当柳杨枫的骑兵是会动的路障,能躲就躲,并寻找被冲散的崔钟离齐桓景等人。
终于他在石煲外墙下找到被几个士兵包围的崔钟离与崔芷璇。崔钟离护在堂姐身前,长剑出鞘,上头流动着华彩,勉强维持着冰壳般的威压,眼里的慌乱却藏不住。
那几个卒子也有些害怕,直到一个不知死的说了一句:“怕啥?!他是道者,不敢同我们动手!抓起来回去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