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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地铁的客流量大是世界有名的,不过在起点站人还不多。这天起点站上来爷孙两人,都是乡下打扮,老爷子身穿土布褂子,手拄拐杖,须眉洁白,小孙子看上去顶多十岁,身穿同样款式的褂子,胸前戴着洗得发白的红领巾。车厢里四个座一排,靠右边的先坐上了一位男青年,这位一进来就低头看报,对四外的情况不闻不问。小孙子扶着爷爷小心的挨着他坐进去,他们俩左边就余下了个空位。老爷子看来身体不好,不住的咳嗽,小孙子明显是第一次坐地铁,转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朝四外看。
车到了下一站,上来一个拿坤包的年轻女郎,她看看唯一的空位,又看看爷孙俩,不由皱皱眉,就抓着吊环站在那里。小孙子看着纳闷,站起来就要让座:“阿姨--”话刚出口就被爷爷拦住了。一把揪他坐下来,悄声说:“人家站着是在锻炼身体,没你的事!”小孙子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明白了,坐下来再不吭声。女郎也听见了,其实她只是不愿意挨他们,不由哼了一声,拿出一面小镜子照起来。
忽然白光一闪,一样东西飞在车厢的撑柱上。那个小孙子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喊一声:“阿姨,你怎么随地吐痰?”女郎脸色就是一沉:“你看见我吐啦?是,”眼珠一转说:“你爷爷吐的!”小孙子一脸惊讶:“你--”还要说话,忽然被他爷爷的咳嗽声打断了。爷爷边咳嗽边说:“是我吐的,老毛病了,就是痰多。”女郎这下得着理了,对四下的乘客大声说:“现在的乡下人啊,真是没教养。”
老人没理他,从包里摸出一块白毛巾来,撑着拐杖到撑柱前,就要擦擦。“慢着!”却是那个正读报的男青年,他一个箭步走到撑柱前,把报纸裹住痰迹一拧,然后亮在众人面前:“看,这哪是痰,是口香糖啊,老爷子能吐这个?”这一说乘客们谴责的目光都对准了那个女郎,女郎低着个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这口香糖就是我吐的。”居然又是那个老爷爷,他看一眼小孙子说:“我这人嘴里有异味,怕跟城里人说话时讨人嫌,所以就买了这个。”男青年疑惑地看着他:“您这没牙的人拿什么嚼啊,别害怕,有什么说什么,我们都市人也讲理的。”老爷爷脖子一梗:“我用牙床嚼啊,就是我吐的嘛。”这样一来男青年也无话可说了,只是愤怒的看着那个女郎。
那个女郎抬起头来,脸上早就没了趾高气扬的神态,张张嘴要说话,忽然车身猛地一顿,原来又到了一站。人流涌动,她也随着往外走。这一走就走到了最后,地铁的门也随之关上。也许是她有点魂不守舍,脚下一绊,拿坤包的手下意识的朝车门框一扶,众人顿时都惊呼出声来,眼看门就要夹住她的手!这时那老爷爷猛地跳起来,伸出拐杖卡在门缝里,女郎的手总算安然无恙,乘机把手抽了出去。她刚松了口气,忽然发现手上的坤包落在车里了。忙敲着车门喊:“快开门!”列车员闻讯忙打开车门,就见男青年飞起一脚,把包踢了出去,其实他心里正生气着呢。
坤包的拉链本来就没拉紧,这一踢就把一样东西掉出来,落在了车厢里。但这时车已开动,没法还那女郎了。男青年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包绿箭口香糖。不由大怒:“这就是证据,老人家,她已经不在了,您可以说实话了吧。”老爷爷看看口香糖,又看看瞪着亮晶晶大眼的孙子,一板一眼地说:“口香糖是我吐的,跟别人无关,她包里有只是有点巧了。”男青年气得瞪圆了眼,扭转头不理他。车厢里人们又起了议论,有说女郎品德不高的,更多的人说乡下人就是窝囊,怒其不争啊。老爷子还是沉默地看着小孙子,一张脸憋得铁青。
议论声慢慢小了,那个小孙子到底是年幼,在车身摇晃中竟睡了过去。忽然,车厢中起了个炸雷:“谁说我窝囊!我打完了日本人打国民党,打完国民党打美国兵,从来没皱过一次眉头,这辈子就窝囊了这一回啊。”众人惊愕地回头,没想到老爷爷还是个老革命呢。
“我孙子生在山村长在山村,从小我就鼓励他,好好学习,考好了带你来首都看**,看升国旗,坐地铁,还照电视里演的,讲首都的楼盖上了天,讲首都的人文明礼貌,是咱学习的榜样。这学期他考了两个一百分,他父母又在这里打工,我便带着他来了。看**,升国旗让他兴高采烈,不想坐地铁却出了这事。十岁的孩子啊,我不想让他的心过早的蒙灰,我要让他知道,首都人永远是讲文明懂礼貌,永远是他学习的榜样,做错事的永远是他这个不成器的爷爷!他回去要写首都见闻的作文给同学们看的,我不希望他写出不好的来,否则不但影响他,还影响他那些也吵着闹着要看北京的同学的。”
话语说完,车厢里顿时静悄悄的。这时车又到了一站,这站可是大站,往常一开门,车里的人就拼命往出挤,车外的人则拼命往里挤。这回车门一开,一帮人照例要往外冲,忽然那个男青年喊了一声:“大家给咱首都留个脸吧,小孩子要醒了。”车上人一下就礼貌起来了,鱼贯而出的人流让正要挤进来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心里都暗自嘀咕,今儿个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