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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寂,昏黄的烛火妖媚地摇曳着,就仿佛火炼子伸伸缩缩的信子。自“君悦楼”一宴后,萧晗便在宅子里休养了好几日,倒不是因为毒酒的厉害,实是静观其变,只吩咐三少年并玉蘅注意江州的动静。
“行了,你们去休息吧!”在听了三少年的“江州无动静”的禀告后,萧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是。”门吱呀地一开一合,屋内便只剩下萧晗一人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将桌子敲得“咚咚”作响,萧晗清冷的眸子里闪耀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庾五此人果然难以捉摸,此人实是笑面之虎,她竟探不到他的一丁点计划,若说庾五无作为她肯定又是不信的。
与庾五打交道着实辛苦,萧晗的眉头头一次锁成结。庾五在某种程度上与她极相似,而一个人最难对付的便是他自己。收回手指轻轻按着眉心,萧晗眸光一垂,偶然扫过铜镜。只是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却发现模糊的铜镜上似乎映着一个微弱的影子,萧晗目光一紧,顺手捞起桌上的毛笔使上十足的内力朝那人飞去,那速度可比激流急湍。只一瞬,一声闷哼便冒了出来,萧晗素来敏感多疑,故而登时便以最快地速度飞到庭院,只见一个黑影在屋顶跳跃而去,许是中了萧晗的暗器,那人的速度明显有些滞缓。
“你们好生守着!”萧晗丢给闻声而来的三少年与玉蘅一句话话便没影了。
黑衣人中了她一记,以萧晗的功力要逮住他自然很容易,然而萧晗却极想知道幕后的那个人,故而只是在后面紧紧跟着黑衣人。
不知不觉地跟着黑衣人来到了鄱阳湖畔,转眼间那黑衣人竟不见了踪影,然而萧晗却不慌不忙甚至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她兴许猜到幕后之人了。
春色正浓,花月之夜,一排排画舫泊在湖畔。酉时的天空已经黑透了,正空中斜挂着清冷泛白的苍月,薄薄的清辉仿佛一层素纱,笼罩了整个鄱阳湖,令原本就涟漪叠叠的湖面更添了几分空灵的神韵。华灯初上,画舫上灯火如昼,华丽奢靡的画舫之上靡靡之音如一缕缕青烟向四周飘散,靡靡之音之中还混杂着男子的高谈阔论以及一些风尘女子的娇嗔。晋人最会享乐,但凡有风月、有佳人便有饮酒作乐,如此等情景也是普遍。
夜风微微拂过,将萧晗半挽的青丝吹拂得飘逸翩跹,更为那极具神韵的清冷的容颜添上几许风雅。将别在腰间的折扇“啪”地一声展开,萧晗握着雪白的折扇抵在胸前,向其中一个画舫走去。
晋人重风雅,折扇亦是男子中极为常见的配饰,一年四季即便是在冬日,见男子手中摇着折扇也不算怪事。
踏上画舫,萧晗手腕轻动一把将折扇合上,以扇头敲打着船舷,嘴唇微动,清冷空灵的声音犹如水面上的涟漪荡出好远:“料峭东风拂,能借一杯无?”
画舫中骤然响起这么一个极具空灵的嗓音,众人皆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白衫飘摇青丝半挽手持素扇,容颜似云端仙,形态如水中莲,气息若夜空月。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回眸间皆是心神一滞,如这般气息超然容颜绝世的少年郎堪称人间绝色,怕是昔日的潘安、卫阶也不过如此了!因得此郎喧闹的周遭忽然变得无比安静,仿佛原先那些靡靡之音会惊扰到这位仙人一般。
“此郎何家子?”有如此风华的少年郎应是出身显贵吧,然而贵门之中也未曾有此等男子啊!
“恐是建康贵胄,世间惟有建康男儿有此风华!”
“小郎请饮。”众人议论之时已有一面目清秀的峨冠博带的士子持着酒具前去了。
“多谢!”双手拱拳,萧晗又接过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口中充斥酒所特有的辛辣,萧晗是天纵之才对于世间之事她领悟力极高,然而于饮酒一事她实是无能无力,纵是如此她面上仍是神色淡淡,此足以见得她极会控制自己。
“小郎风华绝代,敢问乃何家儿郎?”靠得这少年郎愈近便愈发觉得此郎清冷淡漠得很。
萧晗未曾答话,倒是朝着一个风尘女子走去。众人望着这美貌少年朝这边走来都纷纷让开一条道,仿佛这少年郎应该值得他们如此对待。
风尘女子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郎这般如梦如幻如仙如痴的,此郎容色一展,世间女子皆无敢言倾国倾城人间绝代。纵是如风尘女子这般豪放的见着那少年郎愈靠愈近也不由得面色潮红心跳加速,仿佛未经人事的少女一般。
此风尘女子唤作月姬,月姬的容色也是属于上乘的。故而众人见少年郎朝着月姬走去还以为是此郎看中了月姬。
然而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郎竟看也不看月姬,径直地接过月姬身边的那把七弦琴。少年郎的手指修且长、白且润,只见他轻轻拨动着琴弦,一阵清幽的琴音弥漫在月下夜空之中,宛若流水潺潺,干净而纯粹;仿佛谷音阵阵,幽深而宁静;胜似晚风沙沙,自然而随意。
黑夜里,清月中,曼妙的琴音若青烟般漂浮在画舫周围,众人的眼眸似乎放空了一般,只知那仙音飘入了脑海形成了一幅幅意境幽深的画卷。
当弥漫在空气中的最重的那个音调散去,众人才将神思从冥想中拉回。定睛一看,只见泛着月白清辉的夜空中,少年郎抱着七弦琴立在船头,白衣胜雪、衣带翩翩,湖面上又蒸腾着白色的雾气,如此一来便更是仙人无疑了。
少年那清冷空灵的声音飘出:“春月正明,萧晗以曲谢诸君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