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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心在屋子里收拾衣服,装在背包里,拉上拉链,刚转身就看见在凡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歪着脑袋看她。在凡的身高分明矮了一些,却好像硬要平视着看她一样。
他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给你。”
“什么?”恩心有些疑惑,一个月前这个少年嘶喊着说讨厌她,让她滚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而此刻,他戾气甚重的眉眼却忽然柔软了很多,令她不得不在心里重重提防,不知道下一秒他又会玩什么花样,让她陷入难堪,再次被扮演一个坏人的角色。
“你收下就行了。”他简短的陈述,“以后会对你有帮助的。”
恩心打开了信封,看了一眼纸条上的数字,联想到什么后,将它重新塞回信封,交还给他:“我不需要那么多钱。”
在凡皱眉:“三百万而已,不多。”
语调平平,实在是不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
但是,身为有钱人家的公子爷,三百万不过是弹指一挥,怎么会看在眼里?
可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眼里只是当零花钱用的三百万,往往有时候是普通家庭一辈子的收入,或者一个频临死亡的患者重获新生的救命钱。
恩心听了在凡的话,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很想将这张支票上的数字变成一块钱的硬币,统统砸到他的脸上!
她压制住怒意,把信封塞回他手心里道:“我一直觉得,人不能够没有钱,就如不能够没有骨气一样。就算是一个讨饭的人也是有他的骨气的,他可以不顾风吹雨打的讨饭,但是他不会去银行抢别人挣来的钱。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活在世上,不需要特别多的钱养活自己。钱够花就行了,你这个三百万,我一辈子都花不完,拿着它只是时时刻刻提醒我欠着你们恩家。”
恩家和你恩心,不都是姓恩的,干吗分那么清楚?
在凡脑子里刚刚跳出这句话,准备要说出口,蓦然就被恩心冷冷的眼神给冰冻住了。
恩心已经走了,是被他赶走的。
离开了恩家的恩心,还会和他们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么?显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不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心里就已经知道了。
恩心整理好背包,打开门离开,在凡在背后喊住她:“恩心,钱多又不碍着你,你拿着也是无妨的,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它会救你。”
恩心站在门口,沉默了很久,回头看着他,冷静的,沉寂的,却又咄咄逼人:“在凡,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什么?”在凡一怔,不明白她说的。
恩心说:“对,钱多不碍着我什么,哪个人不是钱越多越好,我也希望能挣更多的钱。但是这一刻,我仅仅是不想要你的,不想要你们恩家的,不想和你们有更多的交集,也不想和你们多说一句话。”她的语调渐渐升高,有些激动:“我确实是好脾气,但是请你们记住,好脾气不代表没有脾气!我也会发脾气,也有会恨一个人,会讨厌一个人的时候!”
恩心说完,不顾在凡脸上错愕的表情,转身就走,下楼路过饭厅,冷冽的目光停留在宋槿蓉脸上两秒,踏着重重的步伐开门离开。门刚刚被关上,就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门框,乒乓一声,尽是陶瓷的碗和盘子掉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其实,恩心有时候挺弄不懂恩家人是想闹哪样,观察至今,她看得出恩家的人各个又那么点傲骨,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即便当初老夫人费了一番口舌留下她,叔叔他们再孝顺,若真不喜欢她,有的是手段逼着奶奶让她走的,何至于拖了那么久,最后让在凡忍不住赶他走。
林叔说过,也许是看在恩心过世的父亲身上。当年的中越战争,因老夫人的一念之差,让爸爸去做最后一笔军火生意导致他卷入争端去世,又令妈妈饱受了痛楚,带着受伤的恩心离开十二年后才重聚,老夫人觉得让她们母女俩吃多了苦,因此希望能补偿她的缘故。
可真的是想要补偿么?
恩家是财阀世家,有权有势,若真想要补偿早就将她们母女从云南带回来了,为什么隔了十二三年,才忽然慰问她呢?恩心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因为妈妈从前是在舞厅唱歌的,她身世不好,职业又糟糕,根本入不了恩家的大门。当年恩父为了要娶妈妈,动了许多心思,也跟老夫人抗衡过,终究是因为老夫人爱子,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可如今恩父已经过世,妈妈在恩家大约也没有一席之地,老夫人这才流放了他们母女。可见,恩家也是重男轻女,并不待见她这个孙女的。
“所以,老夫人才让燕晗做恩家的外姓孙儿么?”恩心问林叔,林叔的眼神有点尴尬,点点头说:“也算是吧,因为燕老爷那会儿在大陆有生意,所以住在恩家对过,燕家的长辈忙着生意的时候,阿晗这孩子天天往恩家跑,有时候吃饭,有时候睡觉,最后索性就住下来了。”
“那为什么我来他却要搬走?”恩心有点疑惑:“我同燕晗,根本不冲突。”
林叔说,是燕晗自己非要走的。恩心再细问原因,林叔却答不上来,很是敷衍。她想也许林叔他们也不清楚,因为燕晗此人的脑瓜里有太多五花八门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即便下一刻他忽然要出国流浪,恩心也不觉得意外,这就是他做的出来的事。
“阿晗在七岁之前,是个远近闻名的小天才,记忆力特别好,过目不忘,对数字也很敏感,会围棋会弹琴唱歌,也会画画书法,十八般武艺都精通,第一次考试所有的科目都是满分,每天都拿小红花,个性又活泼俏皮,特别会说话,一张嘴哄得长辈师长都对他赞不绝口。别说你叔叔和婶婶喜欢他,凡凡也敬仰这样一个哥哥,连素来稳重的老夫人在外人面前提到他,都是面带微笑,目录骄傲的神情的。”
恩心听了也笑,燕晗是一块宝,被众人捧在手心,视若珍珠的宝。
只是,为什么是七岁之前?那之后怎么了?这一点,她有点莫名。
但林叔却不想再回答,在恩心坐上公交车的时候,站在月色下遗憾道:“有一些事的发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不仅耽误了阿晗,更委屈了你。”
*
时间就像秋水,从指间快速流过,悄无声息。
恩心在新房里住了几天,燕晗也许因为工作特别忙,这两天没有来新屋里住过。但他头一次来,便是一大清早,背着一个乌黑的箱子,斜挎着一个绿色的小包,站在她卧室门口笑:“懒蘑菇快起来,宋朗的B大今天去朱家角,带你一块儿!”
当时,恩心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衣带松在圆润瘦骨的肩膀上,难以置信的看着素来以懒觉大王著称的燕大师,居然一大清早就站在她门口!